“好的小姐,恰巧我也要出去买菜回来做晚饭了,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我便顺便替小姐将信封给拿去寄了。”
李妈如是说了,锦颐才像是反应过来般回过头去望了望墙上的时钟——
此时已是五点又十分了。那短短的万余字,竟足足花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偏偏除了那隐隐酸胀的脖颈和后肩,她都未曾察觉。
“去吧。”愣了一会儿,见李妈还站在自己的身旁,想是还在等着自己有别的叮嘱,锦颐便对着李妈笑了笑,轻柔说道。
眼瞧着李妈对自己点了点头,逐渐的消失在门口,锦颐便转过了身,想要重新回到房里去。谁知她脚步都还没施展开来,便瞧见了谢锦言正风风火火的从楼上小跑了下来。
“锦颐?你今天怎么没在房里?”陡然间瞧见了正孤身一人站在客厅里的锦颐,谢锦言刹时便挑着眉对锦颐问道。
显然,对于能在这个点看见向来总爱躲在房里看书的锦颐,他不是不感到惊讶的。
“哥哥这是要去哪儿?”锦颐不仅没有回答谢锦言的问题,反倒反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今天的谢锦言,下午应当是没课的。但此刻,他右臂上搭着西服外套,手中拎着出门时惯常拎着的提包,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俨然是一副急着要出门的模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锦言顿时想起了自己手中还未完成的事,于是脸上便又连忙浮上了急色——
“我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应当会晚些回来,若是爸妈先回来了,你便帮我告知他们一声。”
他匆匆撂下这样一句话,待锦颐回过神再往身后望去的时候,便只能看见那扇来不及掩上的大门,还在他的身后晃动。
他究竟是去做什么?锦颐其实是知道的。她走上前去,重新将大门关好。
上海的报社,惯来是在晚六点截稿的,他若是再去的晚些了,便赶不上报纸明日的发行了。
当然,他是不需要担心他的文章不能刊发的。当一个文人在文坛的地位已经抵达了某种特定的程度,那么便在不是谁要来审核他的文章,而是他要将文章投递给谁了。
第二日下午。
当锦颐顶着谢峰德探究的眼神,第一次向谢峰德讨要来了家中订购的几份报纸后,果不其然便在《上海日报》里瞧见了谢锦言所撰写的一篇文章。
《上海日报》、《上海晚报》和《申报》是上海纸媒界的三大巨头,几乎是每一个上海人都会阅览的报刊,影响力几乎是涵盖全国。
这一次,谢锦言并未将自己的文章刊登在自家文学研究社名下的报刊下,反倒是刊登在了《上海日报》上,所看重的与她一样,无非便是那报刊的名气,想凭借报刊的名气,令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这篇文章罢了。
正如她,她便将她的《一无所有》投发在了《申报》的报社里。
《一无所有》,那是她给自己写的第一篇小说所取的名字。
静了静心,锦颐将手中的报纸翻到了刊登着谢锦言的文章的那一面,轻轻将报纸叠起一半,便捧着报纸细细斟读起来——
那是一篇名为《华夏上海?》的文章,即便是还不曾真正读到文章的正文内容,但光是文章的一个题目,便叫锦颐的心突兀的停了一下,没来由的心慌。
没有任何的停顿,锦颐连忙往题目下方的正文看去——
一如既往,谢锦言的文章是不惯于堆砌华丽的辞藻的,他的文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字字句句直指人心,下意识的便让人想要退缩、想要回避。他的文章就像是一面镜子,印刻着社会里最残忍的真相,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装聋作哑。
他文章中所写的内容,其实正如锦颐所料那般,只是将合乐里强制拆迁的血腥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整个上海滩所有阶层的人的面前。甚至,为了更真实的还原真相,他都不曾刻意在字句中掺杂个人情感。
他的每个字都是冷冰冰的,似乎要将所有的是非都要交到别人的手上,强制所有人给出一个对真相的判断——
残酷的真相。
这是锦颐在看完谢锦言的文章后唯一的感触,即便是她本身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实,但她仍旧是忍不住在心里如此感叹着。而这,便是谢锦言的文字的吸引力了,也是谢锦言如此受当世文人追捧的原因。
锦颐手捧着印刷着谢锦言文章的报纸,始终不曾放下。
在这篇《华夏上海?》中,在对合乐里强拆事件的整个叙述中,她是找不到谢锦言个人情感的偏向的。他只在文章的最后,才好似一个稚子般,满怀一腔疑问般问道——
“华夏上海......华夏上海!上海真的是华夏的吗?”
偏只这一句,像是空谷中最后的回响一般,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细针,在她的心尖上猛地扎了一下,刺痛得快要使她断绝了呼吸。
上海......真的是华夏的吗?甚至于,华夏......真的是华夏的吗?
这才是《华夏上海?》这个题目真正的含义。犀利、刺痛,却叫人辩无可辩。
苦笑着将手中的报纸丢开,锦颐平复了一下心中略略荡开波澜的心情,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手袋,便出门去了——
中午时分,她已经接到了《申报》编辑的来电,接受了那编辑的邀约。
她出了家门,走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