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姒哼一声,懒懒道:“让她哭, 眼泪哗哗地流干才好。懒得管。我又不是霍德音, 被人害死了还要捧出颗心去疼人。”
这日天朗气清,花丛丛地凑一堆开得热闹,仿佛要将先前萎靡的花期全都补回来,争先恐后地盛放。
南姒在花园晒太阳,身后跟着家仆变着花样地逗乐。
周妈妈看在眼里,很是欣慰,难得大小姐高兴, 肯出来逛逛园子。
大小姐自嫁入王府,每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王爷, 偏偏王爷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百般冷落不说,两人连圆房都不曾有。亏得大小姐在外面为王爷掩饰,外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有府内的人才知道,小姐活得有多憋屈。
周妈妈道:“这几日城里来了个唱昆曲的戏班子,小姐不是爱听昆曲吗,明日我就去请戏班的花旦来教府里的小戏子。”
她刚说完,德音就道:“不是我爱听昆曲,是王爷爱听。”
周妈妈连忙称是,“等府里的小丫头学会腔调,正好可以请王爷过来陪着王妃一起听。”
德音不以为然,嫌弃道:“谁稀罕和他一起听。”
说曹操曹操就到。
树丛阴影里走出个人,宽衫大袖,褒衣博带,风神秀逸。
阳光斑驳,自叠叠树叶间透下,落在他身后,衬出白璧无瑕的一张俊脸,似阳春白雪又似高寒之山,让人不由地想起周敦颐《爱莲说》所作——“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花剪,屏退左右,四周无人,这才开口道:“你又想怎样?”
犹若林籁泉韵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这般伤人。
德音重新抢过他手里的花剪,懒得瞧他,“王爷说什么胡话?”
崔清和一愣。
平日霍德音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她向来是卑微小心的,同他说一个字都要在舌尖打转千百回,百般讨好的态度,只他一个眼神,她就能低到尘埃里。
他不喜欢这样的爱慕。
难受得呼不过气来。
“我是指灵羽的事,她生病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你自己照顾,别拿来烦我。”
在外清贵端方的代王,对自己的妻子却腾不出一丝耐心。他连看她一眼都嫌多,又怎肯悉心奉出自己的感情。
崔清和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尤其是在霍德音面前的自己。
他总是忍不住发火。
她没有回应,大概又是像过去那样焦急措辞,等着他的问责之后,担心受怕地说出他想听的话。
对不起。
我错了。
你别生气。
横竖都是这三句,再没有别的了。
崔清和想起灵羽让人来请他,他才刚从外面回来,忙了一个月的差事,脚还没落地就又被卷进她们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
有一个霍德音不够,还要捎上她的妹妹霍灵羽。
崔清和想到这里不由地皱起眉头。转眸望见对面人正举着花剪修剪枝叶,兴致颇高地摘下几朵带茎叶的花,眉眼带笑,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崔清和一愣,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的不同。
她额间贴了花钿,唇上点了胭脂,素日高高盘起做妇人发髻的青丝此刻垂垂地散在肩后,粉绸缎带束发,鬓间只一支花枝步摇,似笑非笑,妩媚含春。
一如他当年初见时的惊艳。
他忍不住停留,目光愣愣地盯着她,不由地想,当初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容貌,只是为何后来就看厌了?
大概是她卑躬屈膝,日日往他跟前奉承。再好看的模样,也经不住她自己糟蹋。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回过头眼角弯弯:“王爷,你说完了吗?”
崔清和忙地移开,看地上虽风晃动的花影,来不及细嚼她话里的冷漠,微张薄唇,声音里透出几分柔和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你有空就去看看她。”
她直截了当:“我知道了。”
他停顿数秒,不习惯她疏离的态度,主动拣话往外问:“还有什么话吗?我替你捎给她,姊妹间闹矛盾很正常,你向来疼爱她,不要拖久了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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