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道:“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翟容怒。
张娘子只得再次停下脚步,说:“翟家郎君稍安勿躁。花蕊,你好好听话。阿姆答应给你的六个开元钱,一个不会少的。”
秦嫣是要在张娘子手下赚工钱的,被她如此一说,哪里还敢哼出一个不字,只能低头走路。
翟容看到,她一边走一边又在抹眼泪,他不由后悔起来。刚才自己压着她的时候,只图个好玩。如今看到她被张娘子每日那几个小钱,就管得不敢吱声,倒是很不舍得起来。两个人是并肩走在张娘子后面,翟容压低声音:“你放心。”
秦嫣抬头看他一眼,她对他此刻有点厌烦。张娘子要管着她的工钱的,她只能屈服,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怼他道:“放什么心啊?”
张娘子扭动肥臀走在前面,假装没有听见。翟容看看张娘子没有反应,继续放低声音:“我不会欺负你的。”
他以为自己是在安慰女孩,熟料,秦嫣听到这个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今天晚上本来过得好好的:先是被许散由师傅选作那些小乐师的头儿,在云水居弹琴还被张娘子称赞,赏了香荷包。张娘子还答应给她多一个大钱……这么多美好的事情,都被他毁了!
自从进入敦煌城,她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墙,知道凭自己那点微薄的道行,哪怕刺杀了石/国使者,也是不能安然脱困的。如果不去完成任务,“牧刀人”莫血一旦发觉,她也会性命难保。所以只想在人生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好生赚点小钱,吃点好东西,好好玩玩……
自从遇到这位翟家郎君,一路全是倒霉事!
先是丝蕊坠下舞台,她当然可以选择不救她,如此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手,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可是当时她不知道在场有高手,翟家郎君在大泽边,从头到尾就没有出过手。他净忙着生火、烤肉了,她还以为他是一个担任指挥的文职。哪里知道,他的武功远在杨召那些白鹘卫之上,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跳过来?
而且,她知道丝蕊是个在舞技上十分有追求,心气很高的姑娘。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有大好前途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折陨?哪怕再做一次选择,她也会趴到那座仙云佛国台下,去给丝蕊垫背。
此后,翟家郎君对她起了疑心,暴风骤雨般的敲打、盘问、吓唬……她都认了,也努力跟他交锋了。
她也知道,他不是坏人,从某些角度说起来,还对她挺好。她有时候也挺喜欢他。可是今天整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她真的很生气啊!
说实话,她对他家那个杏香园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那里的姑娘们虽然锦衣玉食,可是等级森严,不能随意出府。蔡玉班相形之下,自由多了。她今日赚了工钱,明日练完琴,午后就跟几个乐班的姑娘约好去逛街!
敦煌多好玩啊。
她要去南市买酸枣、买烤雀子……有一家店,用天竺的婆罗门糖裹了胡麻,油里炸成糖果。听说,是从高昌国一个老字号糖铺特地运来的材料,又香又脆,好吃得不得了。
——她的人生她自己会安排,凭什么被人指手画脚?!
她垂着头跟在张娘子后面,越想越不开心,哭得一塌糊涂。感觉手臂上一热,是翟容扶住她:“我背你吧,你鞋子都没穿。”
秦嫣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穿鞋子。以她的脚劲,穿不穿鞋子当然没什么要紧,她走路也没有一瘸一拐。可是她没有穿鞋子,这不就是他造成的吗?秦嫣爆发了:“谁要你背!你不来云水居,我今晚明明可以过得很好的!我讨厌你!你讨厌死了!”
张娘子脸都绿了,这孩子……这是要干什么?连忙转过身想劝劝架,可别真的闹起来。这可是关系到翟家的事情,敦煌翟羽谁敢惹啊。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就有点吓人了……
张娘子看到翟家二郎君伸出手,把花蕊小娘子扶住,口中在说:“好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不好?”花蕊娘子吼了两嗓子,又压抑了那么久,大概也身心俱疲了。她撑不住,顺势靠在他怀里抽抽搭搭了几下,捶了他几下,就乖乖让他背起来了。
“咦?”张娘子拿着扇子使劲扇:这是什么变故?
翟容一边背她,一边还在问她:“脚痛不痛?是我大意了。”花蕊娘子抱着他的脖子,肩膀一耸一耸的犹自在哭泣。看两个人的动作,男孩子不是第一次被她捶;女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背。双方的动作都还挺熟练,隐约透出默契……
张娘子忽然心酸起来。
虽然她方才拿“小夫妻”打趣了他们,不过想着就是个花街柳巷的关系。她当个笑话看。此时见到女孩子能在大街上那么吼小郎君,小郎君还吃进去了。张娘子对男女关系的不同性质,是何等敏锐?她立即察觉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唐国“当色而婚”的制度十分严苛,想推行一个打破门阀制度的“科举”,都受到无数势力的阻挠。如果,这两个孩子门当户对,那眼前这一幕她会祝福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