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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收好了。当心再让美国佬抢走了。这可是你的护身符吆。”瘦猴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傍晚为了拿回子弹壳,瘦猴为此还挨了美国大兵一顿揍。
古华双手捧着子弹壳,泪水潸潸。他又想起了参军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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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崭新的志愿军军服的古华,刚要将子弹壳从脖子上摘下来,便被娘拦住了。
古华娘:华伢子,这可使不得。
古华不好意思地看看身边站着的赵亮:娘,俺都是志愿军战士了。让人家看见笑话死哩……
古华娘:笑话甚哩。儿啊,这可是你爹留给你的护身符。它能保佑俺儿平平安安,刀枪不入,子弹绕着俺儿走。
……
古华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子弹壳闭上了眼睛,看上去睡得很甜,只是不时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和呻吟。
赵亮轻轻替古华盖上军毯,长吁口气,活动下发麻的手臂,慢慢躺在了不大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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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死一般的静寂。
古华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上。
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一个声音:好小子,嘴还挺硬。你不是战俘是什么?身上穿的是战俘服装,躺的是战俘营的地,你说你是什么?老子告诉你,小子,你听好了,从被俘那时起,你就是美国人的战俘,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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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华使劲大喊,但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俺,俺不是……
古华猛地惊醒了。浑身热得难受,嗓子冒烟,眼泪潸潸而下:俺,俺不是战俘……
赵亮坐了起来,替古华掖着军毯,借着帐篷外射进来的探照灯光,他看见古华满脸通红,伸手一摸,额头,脸颊,还有身上到处都是滚烫:华伢子,你怎么啦?
古华嘴唇嗫蠕了好久:叔,俺,没啥?就,就是嗓子冒烟,俺想喝水。
喝水,面对这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要求,赵亮为难了。傍晚刚到战俘营,美国人就宣布了战俘营的规矩,平常战俘们是不能随便走出帐篷的,特别是夜晚。还有水是有定量的。
瘦猴站了起来。四下来回瞅着。
“唉——”看着古华难受的样子,赵亮痛楚地摇摇头,站了起来,慢慢挪向中间的小河沟。
河沟,深有一尺多,宽约二尺。两旁长满杂草,沟底一层绿苔,不多的水面上漂浮着干枯的草屑,还有大得惊人的蚊子和孑孓。
“唉!”赵亮蹲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舀着水。终于搪瓷缸里有了少半缸浑浊的泥水。
古华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喃喃自语:俺不是战俘。
瘦猴着急地小声喊:老王,好了没?
赵亮瞅瞅搪瓷缸里的水,只有叹气。
瘦猴接过搪瓷缸,眉头紧皱;奶奶的,这也是人喝的。
赵亮摸摸古华脑门:哎呀,烧的可不轻啊。行啦,还是救人要紧。
瘦猴心一横,端起搪瓷缸,轻轻放到古华嘴边,慢慢往进倒。
古华贪婪地喝着。浑浊的泥水顺着嘴角流淌。
瘦猴眼里含着泪水,还有……
赵亮不忍看下去,转身看着河沟,只有叹气。
古华舔着嘴唇:大叔,俺还算是志愿军战士吗?
赵亮先是一楞,然后肯定地点点头:是!咱生是志愿军战士,死也是志愿军的鬼。
古华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生是志愿军战士,死也是志愿军的鬼。”古华看着赵亮,苦苦一笑,“大叔,俺困。”
赵亮也是苦笑:傻小子,困就睡呗。
古华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又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赵亮看着古华沉睡的样子,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听着远处传来的打骂声,棍棒声,还有痛苦的叫喊声,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
其实古华并没有睡着,脑海里昏昏沉沉。
他看见了娘,只是看不清娘的面容,不过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儿啊,当兵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记住娘的话,你是志愿军战士,就是死也不能当孬种,不能当逃兵,更不能当俘虏。儿啊,记着娘的话,别忘了,你爹是咋牺牲的。俺儿是志愿军了,保家卫国,就会有牺牲。咱生是志愿军,死是志愿军的鬼。咱不能给你爹丢脸。
他看见了爹,多少次在梦中想象的爹的形象,爹走近他,抚摩着他:华伢子,你是志愿军战士,不能当战俘,咱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咱不能!
古华泪流满面:爹,俺,俺不是战俘……
古华感到整个身体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紧紧压住,他拼命挣扎,但始终无法挣脱。他无法看清,只觉得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脖子,还有一个恐怖的声音:好小子,嘴还挺硬。你不是战俘是什么?身上穿的是战俘服装,躺的是战俘营的地,你说你是什么?老子告诉你,小子,你听好了,从被俘那时起,你就是美国人的战俘,战俘。
古华使劲大喊,但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俺,俺不是……
“行!小子,有能耐你别当他娘的俘虏,你当烈士啊。老子告诉你,小子,根据**的纪律,从你被美国人俘虏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什么志愿军战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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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华痛苦地蠕动着。嘴里喃喃自语:俺,俺不是战俘,俺不是,不是战俘。
没有经历过战争,准确地说没有当过俘虏的人,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的。从被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