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废弃多年的女娲庙,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弯弯,一个是收垃圾的大娘。
一道响雷劈下,弯弯已不知道害怕,空洞地凝着远方。头发打着千万个结,又几缕还垂到了眉心,脸上的伤口花了脓,不停地往外流脓水,流到哪,灼到哪。
身上,突然多了件粗布外套,她抬眼,面容和善的大娘摇了摇头,脸上的怜悯一下便刺穿了弯弯的心脏。
如今,她连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婆都不如,这种人都能用同情的眼光来看她。
她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裳,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唇角一直在抽动。
老妇摇了摇头,慈和地说了句,“姑娘,夜里凉,还是披上吧。”
弯弯咬了咬唇,牙齿打着颤,鲜红的颜色钻进齿缝,冷笑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把自己表现得那么善良的人?真恶心。”
老妇一愣,皱起了眉,“姑娘,你错了,人啊,一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光溜溜的来到世界上。哪有绝对好的人,又哪有绝对坏的人?不都是自己选择的吗?”
弯弯瘦弱的手臂紧紧箍住自己的膝盖,斜睨着眼前的人,一脸的鄙夷,“老太婆,说得倒是轻巧。自己选择?真能自己选择吗?”
“脚下的路啊,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别和我说什么现实逼出来的。没有这一说。”老妇有些寒心,眼前的姑娘年纪还不大,似乎已经对生活彻底失望。
弯弯口中的讥诮味更浓,“你这么会说,怎么不去教书啊,窝在这和个乞丐婆子一样生活,我就不信你没怪过命。”
“姑娘,命这种东西,信才有,不信,就没有!”
弯弯白她一眼,无心听这些说和没说一样的话。在她眼里,有些人得到了所有的爱,而有些人却被生生逼得无路可走。
人生不能重来,什么都没了,这辈子都被毁了。往日种种,翻滚着惊涛骇浪,可她却还是那片寂寞的湖泊。
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起身,缓缓走出去,站在大雨之中敞开了手,雨水肆虐地冲刷着她的身子,却无法冲去她的故事。
“啊——”一声撕碎灵魂的仰天长啸,穿透着大雨,承载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人生的转折点并不是嫁给沈若天的那一刻,而是在和简言交往时耐不住寂寞沉沦夜色的那天。
可她不知道,那个条件优越,长相俊美的男人竟然是沈若天估计安排的一次试探。是她没有把持住,一失足成千古恨,是她辜负了简言的爱。可就因为这样,她的人生就要悲惨到这副境地吗?
容貌被毁,幸福成灰,手上还沾着不可救赎的罪孽!
沈若天死了,她苟且活下去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离开这个残忍的世界,离开讨厌的自己,离开残缺中唯一美好的回忆?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爱,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甚至,她不晓得这辈子是否真的有去用心爱过一个人?如果有,也一定是自己。
当嘶声幻化成大笑,雨水也跟着越落越急。
老妇从里头奔出来,扯着她的手臂,“姑娘,这么淋可不行。身子骨是自己的,可不能糟践。”
黑幕下只有一道道闪电划过的光斜,面前的身材矮胖的老妇人一边擦拭着淌进眼睛的雨水,一边拼命扯着她的胳膊。
有那么一瞬,弯弯的心口一软,竟跟随着老妇的脚步重新回到的女娲庙。
她身上被老妇的棉被紧紧裹住,这种温暖能烫进心里,她卸下了身下的刺,放低了声音,问了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没有亲人吗?”
老妇一听,老目中点滴的悲伤,轻叹了一气,“我儿子犯了罪,枪毙都有七年了。老公外头有了人,就和我离了婚。所以啊,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弯弯的心口一颤,赶紧道了句,“对不起。”
她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和我老公结婚那会,家里人不同意,可我啊,当局者迷,死乞白赖要跟着他。结了婚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目光落在弯弯脸上,探问道,“姑娘,你呢?”
“我......”弯弯欲言又止,“我想问问,一个人犯了错,人生还可以重来吗?”
老妇笑了,“哪能重来?不过呀,过去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该怎么过,今天该怎么过。”
弯弯淡淡一笑,“你倒是乐观。”
“是啊,不乐观难道去死?呵呵,人来世上走一遭不容易。不管做什么事,总得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弯弯再也没开口说话,脑子里想的都是身旁老妇的话,这一想,就想了整整一夜。
早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弯弯走出了女娲庙,一步步走到了简氏。
大厦高耸,路上车流不息。唯有她是奇怪的,脚上只穿了一只鞋,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她在简氏门口站了好久,一直到乔菀和简言从里面走出来。弯弯直视着他们的眼睛,一脸的腐烂。
简言微微闭了闭眼,拉起乔菀的手,无情地从她身边走过。男人的手臂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拖住,他蓦地停下脚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相逢偶遇,我们以后都做陌生人。”
弯弯敛眸,“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想离开这里,但是我没有钱。”
乔菀不忍心地看了弯弯一眼,将目光落在简言的侧脸,这一瞬,她觉得弯弯好可怜,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