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典即将到来之际,萧清忽然让人送去一份厚礼,使节们敲敲打打,一路风光地将厚礼抬到大漠。这是尊二人高的玄武武神像,神像面容威严脚踩祥云手舞长枪,罗汉大佛围其脚下双手合十恭敬立拜,似屈于武神之下。此像一来,令异族人更加不满,西夏信佛,而武神是汉人的神,汉人的神将西夏的佛踩在脚下,不就隐喻赵墨将拓跋氏踩在脚下吗?原本西夏异族对禅让之事颇有微辞,经萧清一搅和又是暗潮汹涌。赵墨见此厚礼倒没生气,他命人将神像一分为二,把罗汉大佛雕像置于武神之上,然后再将武神下半身稍作修饰,如此看来就像佛在为武神赐福而不是屈服了。
虽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终究改变不了命数。人人都知道青洛与拓跋氏救了这对兄妹,可如今一个不知所踪;另一个被从王位上踹下,不仁不义之事被这对兄妹做尽了,但古往今来凡是称王之人哪个不沾腥带血?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王,当初就是因那错手弑亲成就了今时今日的赵王,如今他称得上如日中天,已经没人能拦、无人敢阻,可是卿卿和他不同,她挂念师父、想着阿朔,不稀罕这用血换来的王座,也不喜欢哥哥送给她的半壁江山,不过赵墨终究是变了,虽然他爱她如昔,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多了样东西。心魔作祟,她好言相劝,他已然听不进去,鬼迷心窍一心被权欲所困。卿卿知道他渐行渐远,没办法再拉住他了,禅让大典将近,她整日呆在房中颂经拜佛,事到如今她仍未参透佛道,她全把这当作替哥哥赎罪,望佛祖能原谅他们兄妹并指给她一条明路,可佛祖仍与十几年前一样:高高在上,神秘浅笑。
大典前夕,赵墨命人搭建凤归台,台上三面帷幄,台中置一张五爪龙座,座上铺有纯白羊绒坐毡,座下台阶雕有狼纹。到了黎明时分,一连阴沉的天空突然迸出一轮火日,刹那间凤归台光芒万丈,耀目得无法直视。这又是吉兆,是老天给予的恩赐,两排僧侣低声颂经,低沉吟吟声似压在耳边无比庄重。赵墨穿好黑底金纹龙锦袍,系上墨玉腰带;内侍替他拿来雪莲图腾羊皮长靴,高僧为他戴起垂白狼毛、镶琥珀宝石的金冕冠。他在众目之下缓步而来,就犹如天上火日耀眼夺目,所经之处无一不跪地垂首,甘愿在他面前俯首称臣。拓跋朔双手将王印奉上,他半垂眼眸无悲无喜,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后就静静退到旁侧。僧侣一面颂经一面绕走凤归台,祭祠持法器向天祈佑,在那不知所明的念经声中,赵墨终于名正言顺地受了这血洗王位,他走到凤归台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卿卿的手,卿卿一怔,不由自主想要缩回,而他却越卡越紧,犹如铜铸铁浇纹丝不动。
“我说过,以后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
话落,赵墨引她走上凤归台。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立在绚阳之下,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台下众人齐齐跪地高呼“吾王万岁!”这呼声震得地动山摇久久不息。赵墨勾起唇角,摆起宽袖正身而坐,卿卿就如王后坐其左侧受万众景仰。赵墨紧扣住她的手侧首看向她,温柔笑颜中杂了些许淘气味儿,卿卿报以淡淡一笑,秋眸深处却是幽幽伤愁。
禅让大典折腾了整整一日,赵墨以王族之身住入西夏宫中并将王后寝宫腾出留给小妹,虽然他们二人无名无分,但他的所作所为无疑在昭告天下,如此猖狂且不讲伦道自然要遭人白眼,那些文人墨客以笔舒怀将这两兄妹骂了个透,图了一时痛快最后全遭到杀身之祸,当然,这都是后话。
拓跋朔仍住在王子宫,赵墨美其名曰保他荣华富贵,其实就是软禁。人人都以为拓跋朔为保气节会以死明志,可他偏偏选了苟且偷生,他知道赵墨不会杀他,就像赵墨知道他心有不甘一样,只不过翻盘的机会实在渺茫,或许在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这一天,但他就是想活着,就为了一丝见不到摸不着的希望。大典过后,卿卿又过来探望,这次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处沉默不语,而拓跋朔也无话可说,两人面对面坐着静默了许久,茶凉了又凉。
夜宴毕,赵墨来到王后寝宫,他正是意气奋发之时,走路昂首阔步;腰间玉鸣琮琤,推开门他唤了声:“妹妹。”随后兴高采烈地往内室走去。这王后寝宫比卿卿闺房大许多,入住之前赵墨特意将原物件移出,重新摆上为小妹找来的奇珍异宝,雪将军住上金镶玉制的新笼,一整天扇翅啾啾地兴奋叫不停。卿卿坐在妆镜前,似乎没察觉有人进来,她仍是穿着白日盛装,头戴九凤冠;身着云锦红,犹如新嫁娘坐在镜边等良人。
“妹妹。”赵墨就像淘气小娃突然从身后将她抱个满怀,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卿卿微微蹙下眉。他像是喝多了,说话声音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恍惚之中她从他身上抓到爹爹影子,仿佛他被爹爹附身叫她心惊胆战。
“喜欢这处吗?”赵墨埋首在她脖窝,沿着脖线一口连着一口轻啄。卿卿不自觉地伸手推开,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不喜欢?为何?”赵墨问得天真,微醺眼眸笑意盈盈。卿卿抬眸望向镜中的身影,话到嘴边舌头一转又吞了回去,斟酌半日无奈地流出一声叹息。
“如今哥哥已成大业,我很是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