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灵魂苏醒

“先生，若没了家，哪儿还有天下？”杨琴雪抬头凝视孙思邈削瘦的背影，用近乎疯狂般的语气吼道：“小女子是天真了些，可若是不拼、若什么也不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女子岂能坐以待毙？望先生成全之！”

她听不懂孙思邈的言外之意，但在日后的某个时间段回想起来，她幡然醒悟时才抿嘴苦笑，只可惜那时的人与物早已飞灰湮灭。

“家，什么是家？天下，什么又是天下？”孙思邈漫步走进里屋，叹息的声音随风悠悠回荡，“家国、国家，一念而已，若懂了便懂了，若不懂便永远也不懂，古人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是此理。

“你心中所想兴许天真，却也算是尽些……人事！

“孙某也非无情之人，尚食大隋两朝之粮，若能尽些人事，也算与你结一善缘。”

听得此言，杨琴雪大喜，连忙欠身一拜：“小女子在此谢过先生，不知欲何时上路？”

“尽人事，听天命，倘若天命不可违，也望小姐在来日莫要怪罪。”孙思邈顿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杨琴雪，目中的深意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别人猜不出杨琴雪的身份，但他却已然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些玄而又玄的话。

“自当如此。”杨琴雪笑答，可目中却闪过落寞。

“或许……天意如此，天命何人主，贵人自相来。”孙思邈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里屋。

“不知先生欲何时动身？”想了想，杨琴雪又说：“前因贼兵作乱，信都官兵四处平之，尚无余力进犯邓家庄，今贼兵暂平，郡守已令上官崇领两万余本郡将士扫平贼兵邓家庄所在，若出得晚了，恐受战乱之险。”

“无妨，天下之大，英雄辈出，那区区两万疲战之兵能奈我何？倒是姑娘，需好生度过这段时日，今朝岁月如流水东逝不再反。”

杨琴雪闻言只得沉默，轻叹间就欲离开医馆，前去客栈居住，然而药童司徒闵却于此时走出道：“姑娘可是要寻客栈？”

“正是。”杨琴雪笑答。

“邓家庄不许外人过夜，故此并无客栈，若姑娘不嫌弃，可住于医馆侧屋。”

“多谢。”杨琴雪微笑感谢，已猜出这是孙思邈之意。

一时无话。

翌日，微风荡漾，天色渐亮，一轮圆日自天边升起，朝霞映红了天际，那绚丽的底色转为蓝色，更是一种奇幻的意境，光亮平淡的背景，淡泊的蓝，瞬间闪入了一抹赤红，夺目的光辉。

忽然，在这朝霞蔓延而来的同时，苏定方推开了屋门，仍旧是一副邋遢的样子，他对面的屋门竟也适时而开了，没有事先通知，可就是那么的诡异而又巧合。

两个人，四只眼，还没看清对方，朝霞的光芒便蔓延而至，刺进了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向了天边。

霎那间，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里迸射了出来，那夺目里的形状变化无穷，光芒万千，时而像一只飞向的小鸟，时而又像一只展翅的雄鹰，忽然又成了一条金色的长龙，十分凶猛，有两对尖锐的利爪，在空中张牙舞爪，似乎是在向这朝霞里的两个人示威，可没过多久，这条龙就不见了。

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雾帷，整个大地豁然开朗了。

堂屋的门被人打开，孙思邈仍旧一袭白衣胜雪，迈步走过门槛，先各看了苏定方和杨琴雪一眼，才看向那天边的火红，双手负于身后，淡笑着说：“那朝霞如火燃烧，又似血般鲜艳，燃烧了半边天，可也染红了半边天，却又不像夕阳，落幕残辉，只因它是霞！

“火一样的霞，血一样的霞，照出耀眼的今天，是它拉开了帷幕。

“我很喜欢朝霞，总有一种抹不去的梦幻的味道，那变化无穷的色彩，总是令人如此着迷，可它总是消失得很快，所以我加倍的珍惜。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转瞬即逝，所以我要去追求灿烂的极致，哪怕只是一瞬，却也能照耀万古未来！

“赤霞，看多了，也就不美了，反倒成了疲惫，今日绚烂在天边的赤霞，那一抹殷红，过目不忘就好，那份绚彩的激情，不容忘怀就可，这是人生的雕琢，憧憬的幻境。”

孙思邈的话很平淡，在清晨的微风里回荡，却又让人那么的深发其想，总能触动两个人的心。

突然，那些吸饱了霞光的云朵，鲜红鲜红的，在晨风轻轻地吹送下，渐渐飘散了，洒落大地的赤金光芒也变得黯淡下来。

苏定方和杨琴雪同时收回了目光，两人都看到了天边的赤霞，也听到了孙思邈的话，各自皆有想法，心中生出莫名的味道，不明……不楚！

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四目相对时，苏定方的心脏一颤，杨琴雪的绣眉微挑，一抹比之霞光还灿烂的火花在两人之间碰擦了出来，却又转瞬即逝，总那么的短暂。

苏定方偏头对孙思邈一抱拳，逃似的快步走了，连屋门都不曾关上。

杨琴雪皱眉凝视他的背影，总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就好像上一世在神像面前跪拜祈求，才换来今生的相遇而过，擦肩而行。

“不知此人是谁？”杨琴雪向孙思邈行礼问。

“他是……”孙思邈高深莫测地一笑，“孙某一友，今借住于此，姑娘可与之好生往来。”

说完，孙思邈便转身走入屋堂，道：“徒儿，开门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