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极端。可是裴清也很听话,总是完美执行了裴妈妈的计划表,分毫不差。
裴清读硕士的时候,有一天到我宿舍来,我们一起喝了不少啤酒。
裴清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比如说,他很羡慕我,但是更嫉妒我。
再比如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想继续读书了,但是为了他妈妈,还是来了美国继续读书。
我听得皱眉,当时并不能设身处地站在裴清的立场考虑这件事情。我不明白——人活着为什么要为他人考虑?
我不怎么经常联系我的父母,因为不论怎么努力,我们都不能理解彼此,靠近反而会给彼此造成困扰。
越靠近,他们就越希望我可以发自内心地爱他们,可以听从他们的安排。他们给了我生命,我并不想伤害他们。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开你妈妈?”我问,这是我听裴清的话得出的办法,他妈妈是他最大的困扰——只有离开了他妈妈,裴清才能重新成为一个新的人。
“离、离开?”裴清惶恐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裴清第二天酒醒后尝试了第一次自杀,被房东发现了。
我去医院看他,告诉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昨天他对我说过的事情,让他不要尝试伤害自己,毕竟多年的朋友,他出事了我也不会好过。
很微妙地,我第一次有了同理心,逐渐理解了尝试自杀的人和已经自杀的人,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虽然裴清的自杀让人惋惜,我却遇到了这辈子最好的事情。
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不断地观察自己——原来这个人也会因为他人的事情感到悲伤、开心或者愤怒。
我不再是一座孤岛了——挺好的,程度限于挺好的三个字。
虽然我也不会因此改变什么,但是在理解他人这方面的能力增强了不少。
在这之前,我只是在一个没有任何人在的漆黑世界里寻找自我,拙劣地模仿他人生活的样子,装作会和他人产生共鸣——正常人的样子多少会让我的生活更加轻松一些。
大脑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裴清的母亲回了国,在医院看到裴清的样子险些晕了过去。我垫付了裴清的手术费用,裴清家卖了一套房后费用还是不太够。裴母想要将裴清带回家自己照顾。
裴清是个骄傲的人,大概宁愿死也不希望裴母和继父这样照顾自己。
我随后又垫付了一些钱,让裴清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
在美国时,我加入了m大的心理互助小组,尝试去理解每一种情绪后的心理机制,这是我的自我治疗。
人类都是很脆弱,很温柔,很渴望爱的。
心理互助小组的人会围成一个圈,每个人轮流向其他成员讲述自己的经历和创伤,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忽然发现:原来那么普通的事情也会让人这么难过。
如果和小池在一起,我以后不能那么说话,也不能那么做了。
“shern,到你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前面的人已经说完了。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我有些恍惚地说:“我的问题是,我不能很好理解他人的情感,最近这尤其使我困扰。因为有个很......奇怪......的人告诉我他喜欢我。我只知道我对他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既新奇又......惶恐?抱歉,我不知该用什么词来正确描述我的感受。这是我一次这么......奇怪?”
如果人类是这样,那么我应该也是这样,所以,我应该也是很渴望爱的。
时间回到八月的早上,苏女士,也就是我的母亲,久违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她一个朋友的孩子要来我可以多照顾一下。
我上网搜了一下机场接人的攻略,在机场举着一个“欢迎顾小池”的标语,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青少年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第一次见面,他高兴地抱住了我,目光闪闪,抬头叫我:“哥哥。”
说实话,我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并不想要这么亲密,但是出于礼貌,我也只是应了一声:“嗯,小池你好。”
等回到m大,我才知道这个“照顾”是指全方面的照顾。顾小池什么都不会,自理能力为零。
可是他是我母亲朋友的孩子。按理来说,我是不能丢下他不管的,因为如果我丢下他,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之间可能会产生矛盾,影响到他们正常的人际以及商业往来。
如果照顾父母朋友的孩子可以偿还一点所谓的“父母养育之恩”,我是不会介意的。
顾小池比我小六岁,目前还是个小孩子,还会成长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今天先住我那里,明天我们再去找房子。”我对顾小池说。
“咦?”顾小池有些疑惑,“妈妈说我和你住一起,换一栋大一点的房子。”
“不行。”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顾小池反问道,有些不服。
“因为我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我条件反s,he地不想和他人呆在一起。
我似乎会给他人造成困扰,大多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会一脸惋惜看着我。
明明我在智商上更具有优势,明明我做的事情更符合逻辑,明明我的话在理论上可以让双方更便利,还是有人坚持认为我在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