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接到信,见到陈子龙笔迹,心中闪过不解。
自从离开南楼,她跟陈子龙就是断了。她好女不吃回头草,是肯定不会再藕断丝连的。
陈子龙虽然求凰之心不死,但是家中毕竟是有妻室的人,又是大名鼎鼎的才子,纵然不死心,却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更何况此时陈子龙金榜题名,应该正在京城等着封官上任呢,怎么就派人给自己送信来了?
但熟悉的字迹表明,这确实是陈子龙的信件无误。
打开信封,里面的信件果然还是熟悉的字迹。
细细品读,开篇即是惯有的风格,华丽的骈文,韵脚工整,宗效魏晋,却不用生僻字。
那句“每思及昔日南楼,情意何笃当日离别,待卿何辱。”显然是效法文征明“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
原词下句是“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
柳如是思及此处,提笔写道:“若是缘深天作美,何不相逢未娶时?”
接着往下看,柳如是点点头,无论怎么说,陈子龙的确是她的蓝颜知己,知道自己绝不会原谅当时受到的侮辱。
至于什么“寤寐思服”,看看也就罢了,类似的话柳如是听的多了,原话就这么跟他说的也不在少数,毕竟这句是关雎原文引用。
本来柳如是以为接下来会是大段的别情离诉,以陈子龙的文笔,柳如是也不担心看着无聊,正要抱着“奇文共欣赏”的态度赏析一下。
结果一看之下,柳如是差点被晃得闪了腰,我瓜子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什么苏州神童花雪,柳如是看了三遍才确认陈子龙没有诉衷肠,而是给她介绍了个娃娃,这什么意思嘛?
仔细去看,什么“奇才盖世”,“一鸣惊天”,柳如是哂笑:“还惊天,能惊动天子就不错了。”
刚说完就是一愣,后面说的“上遣为使”,这个“上”字可不是乱用的。如果说平常人说“上”,只是指上级,但是与前文所言“惊天”相合,柳如是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居然真的惊动当今天子了。
可这其中还有难解之处,为什么被派来的会是陈子龙一个新科金榜排名不显眼的进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巧合就是了。
信后面的意思就明了了,这个惊动朝廷的神童,要请自己去教他妻子。柳如是心中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去。
至于信最后陈子龙说什么家中高堂有恙,柳如是只以为是家中悍妇看得紧的托辞,并没往心里去,毕竟陈子龙并不是如他说的不敢擅离,根本就是刚回来。
犹豫再三,柳如是打算先跟送信的人问清楚,陈子龙信中根本就没说答应的话怎么去,显然是嘱托了送信之人,无论如何要有个结果。否则就该在信中说明地址,让她同意自去了。
让丫环请来送信之人,柳如是便是一愣,居然还是个官差,看来这花雪惊动朝廷的事情果然不小,连给妻子请个西席,都能派出官差送信。
至于这衙役是陈子龙京城带来的跟班,以柳如是迎来送往的见识,自然明白从京里来的钦差跟班,不可能穿一身衙役服招摇过市。更何况柳如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衙役衣服是苏州面料,虽然苏织苏绣天下闻名,但京城衙役,用苏纺作制服,运输成本都付不起吧?
衙役见了柳如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在苏州好歹是知府手下听差,虽非班头,大小也是个腕儿。高雅的画舫上不去,但半塘里的勾栏好歹也是常客。但是他能上得起的楼子,怎么可能有柳如是这等气度的佳人?被柳如是气度所摄,一时间便漏了怯。
这样的情况柳如是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当下便问道:“差爷在哪里当班?”
衙役也缓过劲儿了,他也不是没听过柳如是大名,只是毕竟是苏州人,非是松江本地,印象不深,送了半天信都没对上。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也算见了花魁了,这趟回去且有的吹了。
听柳如是问,不敢怠慢,赶紧回到:“小的是苏州府衙的。”
花魁并非等闲,交际层面太高,说不定哪个客人可能比知府身份还高。衙役是街面上摸爬滚打惯了的,岂敢轻视?心中却又奇怪,陈子龙说要他领人回苏州,这花魁难道是知府大人要请的吗?他也跟陈洪谧并非一两日了,怎么想知府大人也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难道真的是有钱变坏了?想到之前分的玉器,衙役心里面嘀咕着。
“那你怎么会为陈子龙送这封信?他让你来,还说什么了?”
“知府大人派小的这些日子跟着陈大人听差。来前陈大人说,您如果有回信最好。即便没有,让小的一定要问清楚,您答不答应去苏州,能不能明日起行。如果能,要小的明日就领姑娘一行回苏州。”
“明日?这么急?”
“陈大人是如此吩咐的。”
“这信里内容你知道吗?”
衙役一愣,还以为是什么机密,赶紧摇头:“小的哪敢偷看?”
柳如是示意衙役放松:“这也非什么机密。你知道花雪吗?”
衙役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柳如是会提及花雪,随即点头:“花小先生虽然年纪小,不出名,却是府衙常客,与知府大人相谈甚欢。”
“那陈子龙明天也回苏州吗?”
“陈大人今日归家,方知家中母亲病重,短期内应该不会回苏州。”这事情四邻皆知,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