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脚伤到脸伤,算来自己还真是变本加厉,越作越厉害了。
楼大夫一肚子的火,碎碎念得她抬不起头,又由于理亏,闻芊只好乖乖垂首坐在榻上听训。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足足教育了她两个时辰,不嫌麻烦地将孔老夫子和孟老夫子从棺材里挖出来轮流甩她脸上,后来大概是站累了,干脆拉了个椅子继续说。
如此,闻芊又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养伤生活。
期间杨晋曾让锦衣卫送来几瓶膏药——这是之前他答应过她的,不过没有例外,楼砚连看也不看一眼,只道了句“这甚么玩意儿”之后,便残忍地统统扔出了窗。
接连下了十天的雨,在雨后初晴的重阳节,闻芊换了袭银红的长裙,外罩着一件象牙白衫子,两色相间,衬得肌肤晶莹洁白,她赤足踩上高台,迎着曲子脚下起舞。
此时的乐坊由于有“归鸿先生”的绝笔而名声大噪,观者如云,宾客众多,一扫先前的惨淡,再度繁盛起来。
而她所跳的不再是哀怨忧伤的《明月秋霜》也不是磅礴有力的《破阵曲》,这一回闻芊跳了支欢快的舞,周转腾挪,回首凝眸,均是笑容浅浅,眼波盈盈。
杨晋和施百川走进乐坊,一面看着她,一面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闻芊与他视线相交,像是才发觉他的到来,唇边绽开笑意,一个回身笑靥如花,冲他挑眉眨了眨眼睛。
这一下,场面立时炸了。
“闻……闻姑娘方才竟在对我笑!你瞧见了么,她在对我笑!”
“可拉倒吧,她看的是东边,你这儿是西边,甚么眼神儿呢!那明明是朝我笑的!”
“你不废话么,你自己也在西边儿啊!”
……
周遭乱哄哄的一片吵杂,当事人却好似聪耳不闻,目光依旧停在这一处,眉宇里神采飞扬。
她难得跳得这样开心,仿佛被她的欢乐所影响,连杨晋也无端端噙了丝浅笑,信手端起茶杯。
“小川。”
“诶。”施百川刚捡了块糕点。
他望着台上,似是随意地问道:“你说,她像不像一种动物?”
“甚么动物?”施百川不解地咬了一口,听闻便愈发专注地盯着闻芊看。
杨晋好像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垂目饮了口茶,嗓音里带着笑:“狐狸精。”
“……”施百川愣了好久,叼着糕点转头去瞧他,大约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
一曲终了,很快,狐狸精便朝他们这处走来了。
不过短短的时间里,闻芊已把那身艳丽的装束换下,另穿了身鸭黄的长裙,连发髻也重新梳了一回。
“来得这么巧。”她走到杨晋旁边,“再过会儿,我可就不跳了。”
“你这便走了?”杨晋执杯朝前示意,“他们呢?”
高台下一帮公子哥正嚷嚷着要让闻芊姑娘再来一曲,曹老板顶着他那张一团和气的脸,边安抚边解释。
“理他们呢。”闻芊不以为意地轻哼,“我想跳就跳,不想跳就不跳。更何况,吃饭不要超过七分饱,喂得太撑,下回他们可不来了。”
施百川嚼着一嘴的花生米,居然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杨晋却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闻芊上前抱起他的一条胳膊,催促道:“好了,趁现在没人注意,咱们赶快走吧。”
施百川闻言奇怪,只见杨晋还真就起身了,忙伸手拦住:“诶……你们去哪儿啊?”
闻芊秀眉一扬,神神秘秘地朝他笑道:“小弟弟你慢慢玩,我和你哥要去做点大人才能做的事,今天的账算在我头上,不用客气。”
杨晋:“……”
施百川当下便不乐意了,龇牙嘿了一声,“凭甚么我是弟弟?你就一定比我大?”
这场景似有几分眼熟……
她尚在思忖,杨晋转过头来提醒道:“百川也是承明五年生的。”
闻芊目光一亮,随后笑容里便多了几分笃定,“同年啊,那我必然是姐姐了。”
后者颇不服气:“咱俩月份谁先谁后还没个准儿呢,你怎么这么肯定自己比我大?”
她掩嘴轻笑,五指轻搭在施百川肩头,“因为姐姐我,是承明五年,正月一日生的呀,小弟弟。”
“……”施百川一口气憋在咽喉里,险些没给憋屈死。
只听闻芊轻飘飘道了句“不奉陪了”,随后拽着杨晋便走。他在原地愈发郁闷,灌了两口酒,仍觉不解气,拍着桌子张口喊道:“伙计,伙计!上好酒!”
遥遥闻得人应他:“来啦——”
“我还要姑娘!”
“成!”对方痛快道。
*
正值重阳,外出赏菊踏秋的人不少,枫林街是广陵城最繁华的地带,脚下以石板铺路,一边支着卖果子、点心的吃食小摊,一边则是布店、铁铺、茶铺挨个排开,左右的小贩每日互相比嗓子叫卖,各不相让,非要把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