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月亮下的废旧公园，而是无边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忽然亮起了蓝色的火光，面前的女孩的瞳孔也由如夜般的漆黑转变成了海水般的湛蓝，蓝色的火焰如游龙在她身上蜿蜒盘旋。女孩伸过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柔，可眼神却凄凉得让他心疼。

他心好疼，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这颗心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心却长在自己身上？

“谁？”黑暗中男生尝试着开口问。他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女孩，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视她的时候心底会抽搐，感觉隐藏着心中最深的那一块被从黑暗中翻出来了……可隐藏最深的也是最痛的，被阳光一照就会疼得四肢抽搐。

女孩只是看着他笑，却默不作声。她的身上有好闻的淡淡花香。

这时光照了进来，黑暗褪去，男生才发现他们这是在一个巨大的厂房里，四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机械和黄铜色的管道。可鲜红如血的火焰正在机械和管道上燃烧着，呛人的浓烟充斥着这个巨大的空间。

一时间花香没了，女孩的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伤痕，她穿着的那件黑色的夜行衣也是破破烂烂的，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可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

男生被呛得不断咳嗽，他伸出手去想拉她，带着她一起逃跑……不知道要和她逃到哪里，可心里却感觉能和她一起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使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女孩的身后出现了一团如乌云般抑郁的灰色的火焰，火焰中的人影依稀可见。

人影在向着他们走来。男生终于回过神来了，可女孩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女孩轻轻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接着男生感觉到巨大的吸力拉着他不断后退，女孩离他越来越远，人影却离女孩越来越近。

“连带着我的份一起，”女孩轻声笑着说，“好好活下去。”

灰色的火焰像滔天大浪一样扑了过来，吞噬了女孩，也吞噬了男生没有说出口的话。

……

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关着，但窗是开着的，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窗外不远的那口水井孤零零地立在阳光中。

是梦吗？他记得自己从来没去过那个厂房，也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个女孩……可那个梦好逼真，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醒了。”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染的视线被从水井上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身材的男生坐在书桌前，那个方向是背对着染的，染看不见他在做着什么，但从听到的哗哗的声响来看，男生应该在看着什么书。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下身是一条宽松的同色五分裤，从背后看上去挺消瘦的。最后吸引了染的目光的是男生的左臂，他的左臂上纹有一个字母“r”……不对，染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纹上去的，那个“r”从视觉上看上去更像是疤痕，它既妖异又充满野性的美。可一道疤痕怎么能美成那样？亦或者是刻意为之？

“初次见面，”男生转过头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发黄的旧报纸，“让我想想，染？你现在叫染是吧。染同学，你好啊，初次见面。”

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染心下一惊，因为染发现这个男生和他长得异常得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和照镜子没两样。但他们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譬如染的瞳孔是黑色而男生的瞳孔是灰色，那双灰色的瞳孔下仿佛藏着深渊。

“你是谁？”染带着些许警觉和震惊，越看就越觉得惊悚，对面的男生和自己不单只长得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除了脸上的表情和着装不同以外，身高、体型、五官、头发都一模一样。

“我啊？”男生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笑容中带着猖獗，“我和你一样诶，没有名字，但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r’，这是我的标号。你知道的，实验品都有标号。”

r？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染想。可他也没资格去对人家的名字指指点点，他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样奇怪，有名无姓。

这个场景是很诡异的，设想有一天你在自己的卧室里惊醒，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可他的性格和你完全不一样，好像是上帝把你的善恶两面完全切开来了，那时的你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诶，别紧张，我没有恶意。”r把手中的报纸对折起来，“我这次只是来和你打声招呼，告诉你我又回来了。”

“又？我不认识你。”染微微皱眉，不明就里，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人，那对方为什么用又呢？越想染越觉得不现实，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

“这不重要，”名字叫做r的男生低着头继续折纸。“呐，我问你，你想不想报仇啊？”

“报什么仇？”

“报所有仇。”r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双手却还在折纸，“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所有利用过你的人，所有背叛过你的人，只要你愿意，我会和你一起，把痛苦加倍奉还。”

“没有人伤害过我，我也不知道要报什么仇，”染放轻脚步慢慢地一步步走过去，但他并不是想对r做什么，只是想从r背后绕过去，然后打开房门逃走。任谁忽然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