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他还能认出她来么?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柠坐在面前,斟了一杯清酒,“师父,今日是除夕,青柠陪你喝杯酒吧?”
“青柠,把面具摘下来。”卫锦漠然的说。
她微楞,“师父不是说我的脸会招来杀身之祸,断不可随意看么?”
“摘下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待她想清楚,却只觉眼前一阵疾风掠过,她旋身一闪,便是反手一掌拍去。
本是玩笑的一掌,却正中卫锦的胸口。
她呆愣,忙扶住卫锦。不是……只是一个玩笑么?师父怎么会连防也没有,避也不避?
带着玄清门三十年的内力,她的掌风格外强劲,而卫锦对这一掌又是全无防备,见他脸色青白,不由一阵焦急。
小手向他的衣襟探去,便要解开长衫查看伤势,手腕却忽然被他紧紧捉住,抬眼,便撞上他黑水深潭般的眸子,眸光清冷,暗流涌动。
“师父?”她的话至一半,便被他冰冷的唇掩住声息。
耳边一阵嗡鸣,眼前霎时一片白亮,她大睁着眼,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面容,深陷的眼眶,低垂的眼睑……
那近乎疯狂的吻骤雨般落在她的唇上,如狂舞的银蛇,掠夺着她的心灵,诱惑着她的魂魄。
心口传来他剧烈的心跳,他的味道弥漫了她的身体。一缕缕温暖从心底一点点倾泻出来,她纤细的臂便慢慢的环上他的颈,沙哑的声音模糊难辨。
“师父……”
纠缠的唇乍然分开,他眼中的炽热霎时冰冷,狼狈的倒退了两步,满眼的慌乱。
她困惑,靠近了一步,却只在他眼中见到冰冷和厌恶。
“师父?”
她满眼迷茫,他却只是踉跄转身,狼狈逃离。
乍然挑开的珠帘剧烈的撞击摇摆,一阵碎玉般的鸣响之后,满室死寂。
她的唇上传来肿胀温热的触感,那一吻的味道还残留在鼻尖,萦绕在心底。
她看着安静的珠帘,心底冰冷的铠甲仿佛裂开一道纤细的缝,涌出一丝暖流,却又被他眼里的狼狈和厌恶冷冷湮灭。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除夕夜便在那飘摇的小船上遬乎间溜走不见,转眼又是一年。
清早的时候,卫锦忽然回来,掀开那棉布的门帘,脸上依旧是温润平和的笑容。
他走到她身旁,揭开挡雪的兜帽,淡淡的说,“岸上的马车备好了,咱么这就出发把。”
她呆愣,他却已伸手取来斗篷为她穿好,盖严了兜帽,便拉住她的手坐上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南行,来时并不觉得漫长的旅途,此时却让沈青柠感到一种煎熬。
年关已过,大地渐渐透出春日的气息,一路上天气几乎都是晴朗的,卫锦便常常独自驾马前行,留她一人坐在那宽大的马车里。
一路无话,看着日头从东方落入西山,她偶尔挑起那厚重的轿帘,偷眼看看他的背影——藏青色的斗篷被长风吹起老高,露出浅浅的灰色棉袍,总让她感到一丝孤寂。
那一夜的吻,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和除夕夜一同消逝在时光里,再也寻不见蛛丝马迹。
她坐在马车里,浑浑噩噩、时睡时醒,做着一个个怪异混乱的梦,一会儿看见卫锦厌恶冰冷的眼神,一会又是他温柔缠绵的亲吻。
梦境里,她仿佛看见自己身穿大红的嫁衣静坐床前,那红盖头忽而挑起,便看见他温润的笑,黑琉璃般的眼眸里荡漾的都是温柔。
凝雪师父知道了,定然会取笑她不知羞吧……她忍不住咯咯的笑,头枕着轿墙,猛地一颤,竟把自己晃醒了。
仿佛只是转眼,便又回到了紫衣谷。
熟悉的一草一木,却让她忍不住惊愕。小院的篱笆倒了一片,歪斜的木门上隐有血迹,而山脚的那一块巨岩已然碎裂了一大片,地上碎石染着殷红的血色,透出莫名的痛楚。
她呆愣了许久,被卫锦拉进屋舍,脱了斗篷,喝了热茶,便问起当年她被段随风掳走后紫衣谷的种种。
“是段随风来过?”
“是拓跋家的人。”
“拓跋?”
“南北祈世代为了争夺凤凰神卷而厮杀,我带了横城拓野回谷治病,拓跋家的人便想趁人之危,召集数十高手连夜硬闯紫衣谷……”
他淡淡的说,冰冷的眸直视着清澈的茶水,水流淙淙,旋过紫砂的杯缘,落入茶碗里,发出清冽的水响。
她走到他身边,眼睫轻颤,缓缓的翻开他的手——指节清晰、白皙修长的手,指节间却隐有一丝丝清浅的疤痕,那一拳,他定然是打得极重吧……
原来那一夜的梦境也是真的。那梦中站在血海里犹如修罗转世的男人,就是她的师父卫锦,而那碎落的一片山岩,便是卫锦怒极恨极,挥拳击碎……
夜,如同黑雾般从天而降。
她拜祭了凝雪师父,清洗了仙女阿姨的神像,又将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