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偏僻处的酒席间,一言不发的严亭之手执酒盏,眉间神色淡淡。
秋果也没想到雍和帝竟会下这么一道旨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逢熙见此,便走到她身边来,伸出手将她拉起来,随后便握紧了她的手,对着雍和帝微微弯了弯腰,嗓音如冷玉坠地一般,清冷泠然:“臣代夫人,谢陛下隆恩。”
接旨却不行跪拜之礼,这本是大不敬,可雍和帝却好似并未在意似的,面上仍是含着笑,道:“国师可要与夫人白头偕老才是。”
逢熙低首,睫羽微颤了颤,淡声道:“臣一定会的。”
身为帝王,宫外自是不能久留,于是雍和帝点了点头,便又带着叶如栀起身就要离开。
叶如栀跟在雍和帝身后,一张明艳的面庞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可那双水波盈盈的眼里,却是一片深深的灰暗颜色。
她面上笑着,藏在袖间的手却不自觉的紧握,指甲刺进手掌,她只觉得这一片殷红的颜色,实在是太灼人眼了。
一品夫人……她不禁在心底暗暗揉捻了数次这四个字,眼中寒光闪过。
她悄悄看向那立在这庭院中,一身红衣锦袍的逢熙,呼吸不由凝滞。
她何曾见过他穿着红衣时的模样?
他常年身着白衣,眉眼含霜,一如从未融化过的寒冰,可此刻,他穿着一身红色喜袍,竟也无半点违和。
那般炽烈的颜色,像是一团火焰,融化了他眉眼间的浮冰碎雪。
灯火憧憧,他立在这一片暖光里,仍然风姿无限。
她不由得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一抹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
眼眶忽然一热,酸涩袭来,她眼中凄哀更甚。
这明明是她曾义无反顾选择的路,可是如今却又为何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夜渐深,客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去,国师府中逐渐安静下来。
逢熙来到新房门前,揉了揉额角,才推开门,踏进去。
屋内灯火昏黄,鲜亮的殷红颜色似乎就要灼伤人的眼。
他关上门,缓步朝内室走去。
一走进内室,他便见那穿着大红嫁衣的娇小身影正靠在床柱上,一动不动。
“大人。”叶嬷嬷见逢熙走进来,便轻手轻脚的迎上来,压低嗓音唤道。
逢熙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叶嬷嬷拉着走到了外室,在桌前坐下来。
“叶姨,这些天,辛苦您了。”逢熙方才坐下,便轻声对叶嬷嬷道。
叶嬷嬷嘴角含笑,摇了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能看见大人你成婚,奴婢心里高兴得很!”
逢熙眉眼柔和下来,忽而站起身来,对着叶嬷嬷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又道:“叶姨,这么多年来,谢谢你。”
叶嬷嬷见他如此,忙站起身来,去扶他,嘴里急急的说道:“大人这是作甚?奴婢如何担得你如此大礼?”
“叶姨,若你担不得,这世间又有谁能担得起?”逢熙摇摇头,望向她,说道。
叶嬷嬷身形一顿,眼里已有泪花乍现。
她动动唇,神色复杂,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阿灼,你可得好好对待这个姑娘,我看得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你。”
听了叶嬷嬷的话,逢熙瞳中光华微闪,垂下眸去,半晌才开口道:“我知道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清楚的。
而如今,他既然选择了她,那么便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看着你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将来,我也算是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皇后娘娘了……”叶嬷嬷眼里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
逢熙听见她提到大越的皇后,他的生母,眼瞳之中便有些灰暗。
但他面上仍旧无波无澜,只是垂着眼眸,看着某一处。
一时间,气氛忽然有些沉重,两人相对着,却无人开口言语。
过了许久,或是见逢熙许久未有反应,她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我这老婆子一直待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洞房花烛夜,可别耽搁了才好!”
她故作轻松的这么一说后,便径自往房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