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吧……没事没事,哭出来吧!」我安慰道。
「当时父亲遇害,二娘一时间慌了手脚,哥哥们急着率壮丁上城迎战……」
庭馨稍微收歛了神色,恢复平静道:「没想到事情来得太快,不到半小时时间土
匪就冲进村里来……我让二娘与嫂嫂们先躲进地窖,自己则盖上窖门,拿些杂物
掩盖后想从村后逃到山上……没想到还没逃出去,就给从后门冲进来的土匪给抓
了……」
「后面的事就别提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嗯嗯……那天让您救出来后……」她的泪珠又不住垂下:「才知道因为我
们家是村中最大的宅院,土匪为了找出金银,每一尺地面都慢慢敲、慢慢找……
所以……所以二娘与嫂嫂他们也就……呜呜呜……」
「别说了,哭吧……尽情哭吧!」我把庭馨搂入怀中道。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她情绪慢慢平复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哥哥们都遇
害了,二娘与嫂嫂们也遭到毒手……」
「不是说还有两位兄长在外吗?」
「二哥在槟城,三哥去了横滨……都是过完年就去了,一时也连络不上……
呜呜呜……」我好像问错了问题,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道:「我娘在我六岁就过
世了……第二天天没亮,二娘就殉节……呜呜呜呜……跟着父亲走了……呜呜呜
呜……」
「啊?」
「族里认为这是不光彩的事……刻意不让您们知道……呜呜……就算那天二
娘不走……她与家父感情甚笃,迟早也是会追随父亲而去的……呜呜呜呜……」
「二娘一走……嫂嫂们遭逢巨变,本来就神智还未恢复……二娘……二娘一
走……就……」庭馨擦擦眼泪继续道:「当时我想,虽然自己是女儿身,但家中
发生这样的事,哥哥们又都不在,一定要坚强起来,扛起这个家……却……却没
想到……哇~~呜呜呜呜~~」
她突然嚎啕大哭,我一时也慌了手脚。
「那天……我听到叔叔们密谋……要杀死嫂嫂们……和……和我……布置成
殉节自杀……夺……夺取我们……我们家……家产……哇啊啊啊啊~~」
「我一个人救不了嫂嫂们……我知道……知道……知道我们家只剩下孤儿寡
母……哇呜呜呜……第二天他们天亮前……就要动手……所以只能……只能……
自己半夜逃出来……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要不……要不是您收容我……我也只有一死了……」
『哭个够吧……让泪水带走所有不幸吧……』我心中默念。
那日就这样搂着她直到日落,后来她也不再继续说话,两人胡乱吃点粥品,
我就返回部队。后来见她不提,我也不敢触动她的伤痕──但后来打探,她们一
家婆媳真的都上吊殉节了。
近来时序入秋,广州方面传来的消息是李总司令与龙济光间的谈判似乎触了
礁,看来不经一场恶战无法打破僵局。在部队开拔赴战前,我总得安顿一下吴庭
馨,否则以她一个孤女、兄长在外一个多月又还了无音讯,目前在本部威名庇护
下地方上虽有些杂音,但多仅止于茶余饭后的闲嗑牙──部队开拔后前途未卜,
她只身一人无倚无靠,难保不出什么乱子来。
「咚咚咚~~」
「连长是您呀,天赐福,欢迎欢迎!」修女打开大门,洋腔洋调道:「吴
姑娘在后面带孩子们读书。雨这么大,您快进来吧!」
「没事!没事!」我脱下军帽,全身上下从呢子外套到内衣全都湿透,裤管
还不断滴着水。
「您外套先脱下来吧,我叫他们帮您拿去烘一烘。」修女慈祥地道。
「没事!没事!」
「铁打的身体不堪一时的风寒。」修女动拿去外套:「不麻烦,不麻烦!
后面还有神父留下来的衣服,您先到房间歇息,等会我让孩子们给您送去。」
推让了半天辞却不了修女的好意,我只好先进房间休息。
「叩叩叩~~叩叩叩~~」
「请进!」
「今天是星期六,是我们洗澡的日子,修女嬷嬷说热水烧好了,叫我们先送
来给您,让您先泡泡。」三四个年幼孩子抬近来一个大木盆,后边五、六个大孩
子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
「你们真乖。」我摸摸孩子们的头道:「谢谢你们!」
好久没有泡澡了……躺在水中,我不知不觉中彷彿飘回二十一世纪的台北。
正好颱风侵袭,大家放假在家,电视里女播故意站在水中尖叫……桌上摆着一
桶肯德基……厨房水烧开了,正好可以泡麵配炸鸡……
一阵淡淡的幽香……但不是泡麵的味道。
「哗啦……」一阵轻轻的水声。
「吵到您了吗?」庭馨的声音轻轻响起:「您方才说梦话了。」
「嗯……」我闭着眼睛,一点动的力气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还没那么生猛,没有直接跳进澡盆里来,不然在教堂
惹出这种事就麻烦大了。
「我帮您刷背好吗?」
「嗯……麻烦了。」我坐起身子。她看似柔弱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