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对岸的森林,远山在夜色中升起缥缈的雾气。
也许是气氛太好,又也许是终归得接受事实,斯成脸色慢慢缓和。
斯成说:“你长大了,我老了。”
他有一点点感慨地说“早几日跟老孟在银山中心的花园酒廊坐了会儿,两个人互相看看,都有白头发了。”
他多老,大我十一岁,也不过三十五岁,男人最好的年纪,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气韵风度,依然令我深深心折。
但是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清白都没有了。
还加了一场不怎么幸福的婚姻羁绊。
斯成问:“小豫儿,你回去旧金山后,跟定中——过得好不好?”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无奈地笑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斯成说:“他——”
我说:“我们平和相处。”
我们喝酒,直到醉意朦胧,诉尽了离后的别情。
“他打电话给你时,你在开车是不是?”
“嗯,斯定中真是气焰嚣张,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你。”
“其实我当时喝醉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早晨正在上班路上,简直气得发疯,直接转道想去机场。”
“对不起,害你受伤。”
“不关你的事,是我一时大意。”
我有点伤心:“你发生事情,我都不能陪你。”
斯成说:“你发生事情,我也没有陪你。”
他低下眉头,有点抑郁地说:“你们出事的那夜,我竟然让斯定中去找你。我一辈子追悔莫及,如果是我出去,至少你不会嫁给他。”
我按了按他的手:“事情都发生了。”
我举杯,还是忍不住笑意:“道路虽然迂回曲折,恭喜我心愿得偿。”
斯成抚摸我的脸,眼里有潮湿的微光。
那一晚上我们照例缠绵。
这一分钟身体那样契合,还用谈什么未来。
那一夜他睡得很沉。
半夜下起雨来,打在房间的窗户上,噼里啪啦的,我侧耳听了一会儿雨声,然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天色灰暗,屋顶的两片明瓦,有些许光线渗漏,窗外应该是阴雨缠绵。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身边的人醒了过来,我睡意朦胧地问了一句:“醒了?”
斯成套了件睡衣,探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脸,带了点沙哑的声音温柔地说:“嗯,你继续睡会儿。”
我闭着眼将头埋进柔软的枕中。
斯成坐起身来,下床站到地上,下一刻,我听到身旁忽然传出一声沉闷响声。
我骤然惊醒,张开眼,只来得及看到斯成的背影在身侧的床沿直接摔了下去。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你怎么了?”
他扶着床沿艰难地站起来,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用手狠狠地压了压右腿。
我彻底清醒了,跳下床扶住他的腿,满心担忧地望着他。
他对我笑了一下:“没事。”
虽然说没事,他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去洗漱,走路还是有点缓慢。
我知道近日连绵的阴雨,我们住在潮湿的山中,他长途驾车而来,昨天又走了那么多路,对于他刚刚伤愈的腿,实在是严重的负担。
那天早上斯成没有下楼。
不过早晨他的确也没有空,我们在房间的露台吃完早餐之后,吴俊夫先生大驾光临。
他携带了整沓的文件,合同文书,项目审批,一谈就是三个小时,期间只有公馆的服务生送上咖啡和茶。
他们在套房的外厅谈事情,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结果他们谈完了公事,斯成对着屋里说:“豫儿,出来喝杯茶。”
我只好走出去,跟吴俊夫打了个照面,他身旁的人,都有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吴俊夫和我们吃了一顿中饭,依旧是祝师父掌勺,斯成为吴俊夫引荐祝青山,男人们相谈甚欢,席间只谈此地风物人情,饭毕,吴俊夫原路返回。
午后我们应邀去看祝师傅的酒窖。
我还是不放心:“你能走?”
斯成无奈地拉着我往楼梯下走:“走一会儿没事,我总不能一天到晚坐着吧。”
我经过村庄的翠绿稻田,田埂上有鸟群低低飞过,清明节的新坟,祭祀的纸张还在细雨蒙蒙中飘荡。
我脚步停了一下。
我外婆的坟,明年我们扫墓时,应该也会长出了萋萋芳草。
斯成握住我的手,低声安慰:“别太难过,明年我陪你回来,给老人家扫墓。”
村子尾处有一处农庄,背靠着山坡,门前是一株葡萄,农家用竹竿自己搭建的架子,葡萄枝干蜿蜒生长,盖满了整个屋檐,祝师傅正站在葡萄树下等着我们。
五年前顾之琮将这个房子买了下来,后屋打通,连着半山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