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让她心悸的声音。
他……好像在控诉她,控诉她狠心?控诉她折磨他?控诉她不爱他,控诉她不爱孩子。
她急得哭了出来,想告诉他不是的,她爱孩子,……也爱他,她没有折磨任何人,她只是……蠢。
可她开不了口,无法发声,心急如焚,眼泪越流越涌。
他听起来好悲伤,话语中……还有着脆弱和恐惧。这让她迷惑,这不是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薛璨东,她想问问他怎么了?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使劲了浑身力气,最后回应她的却也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
“好好活下去……”
她又听见了他说话了,声音那么哑,那么得绝望。
“你活下去,孩子让你养……活下来……好吗?”他沙哑地低语着,把脸埋到了她的手里,根本没留意到,这具快化成白骨的身子,早已泪流成河。
他绝望,心痛,恐惧,后悔。六个月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为什么这么狠,对儿子、对他、对自己,她永远这么狠心!
他沉浸在悲伤里,没发觉原本那双怎么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那个叫做希望的东西,从那条裂缝里微弱地流露了出来。
她木木躺着,眼前模糊不清。可她已经知道这是真的了,不是她以为的梦。
她渐渐地闻到了他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还有最重要的--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听到了宝宝的哭声。
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想,可惜她没办法转动脑袋,只能闻着声虚望着那个模糊的小肉团。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噗通噗通,几乎要冲出她的皮囊,震耳欲聋。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望着这团越来越清晰的肉球,泪水在两颊彻底决堤。
薛璨东感觉到手中一丝震动,身子一僵,他缓缓地抬起头。这是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即便多少年后,他想起来仍然会觉得心痛。
瘦到脱相的脸上,眼窝深深凹陷,眼球大得惊人,好像分分钟就会掉落。干燥褪皮的嘴唇,像在沙漠里干渴了近一个月的旅人,一碰就能出血。她眼睛微微张开,怔怔地看着孩子,任泪水浸湿衣衫。红肿不堪的眼睛,配上苍白的皮包骨,模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时候的她,是鲜活的,美丽的。
她僵在一动不能动,眼里却闪出一抹奇异的光彩。那种微弱的光彩,类似幸福。
他握着她的手,心惊胆战,怕稍微动一下就摧毁了她的幸福,惊动了她这具脆弱不堪的身体。
嗷嗷大哭的薛靖祺,有些茫然,为什么我哭了这么久,爸爸还不来抱我?他挣扎着扯动身上的束缚,想自己爬起来。
薛璨东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低头解开他的包裹,把他抱到顾悠的眼前。
粉嫩白皙的胖宝宝,充满了好奇,对这个干枯成这样的人,竟然丝毫没有恐惧感,大眼圆溜溜地盯着她看,好奇和探究写满了眼眶。
这是她的孩子。
即便他大了这么多,跟当初那团几乎都在睡觉的小肉球已经没什么相似之处了,可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勇敢的小家伙,是她的骨肉。那些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想象着孩子的模样,如今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抱一下他,亲亲他,都做不到了。她彻底成了个废人,就连声嘶力竭地痛哭一场都做不到了。
“八个多月了。”薛璨东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可声音依旧低哑得吓人。
顾悠试着扯出一抹笑,干枯的脸却因此有些变形,看上去苍老可怕。
薛靖祺好奇地伸出小手,想摸摸她。
薛璨东一把抓住他,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没忍住泛红起来,他别开脸做了个深呼吸,接着扭过头来对儿子说:“叫妈妈……”
薛靖祺对‘妈妈’这个词,极度陌生。
听爸爸这么说,他本能地重复着,的音,虽然有些不清不楚,四不像,可听在顾悠耳朵里,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音符。
她努力笑着,幸福的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拼命地使出浑身力气动着手指,想去触摸这个可爱的生命。
薛璨东会意,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了孩子的脸上。
干燥僵硬的触感,让薛靖祺小朋友觉得不舒服,他胡乱晃着脑袋,想把脸上的异样挥掉,不料却被爸爸束缚住了胳膊,只能睁着大眼,委屈地让人摸他。
顾悠把他可爱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虽然明白他的意图,可还是舍不得把手收回来,她渴望自己的孩子,也想牢牢记住他的一切。
“你好起来,那份合约就作废……”薛璨东再次刺激她,突然怕极了她刚才那份一闪而过的满足。
顾悠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
薛璨东拒绝接受,“你不会有事,打起精神,医生我来安排。你只要知道--”
顾悠突然笑了,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