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许兰舟脚边,染黑了她浅粉的绣鞋。
许兰舟大笑起来,也不再顾忌什么,说话也愈发敏锐:“陛下是不敢听了吗?可是妾偏偏要说。当日妾是如何将致幻的cuī_qíng_yào下给方嫮宜的,陛下要听吗?又是如何将她送到鞅狄王的帐子的,陛下要听吗?可笑方嫮宜,醒了之后连想辩解,陛下都不听了呢。陛下当时最介意的根本不是她和别人有了苟且,而是这个别人是方嫮宜的老相好罢?!”
“当真是天意啊,本来只是想让她和人私通,谁知把她送进鞅狄汗王的帐子之后,竟让妾无意间听到了鞅狄汗王和方嫮宜的关系。这难道不是天在都助我?!”
她目光如极夜里的星火,越来越亮,唇角挂着了然的笑意:“其实现在妾根本不恨她,妾恨得是陛下。可是为什么我要让她死呢,妾亲手配的药,毒性极烈,还是很久之前妾无意中在一本孤本上瞧见的,也没有调配过解药。因为只有她死,陛下才会最痛啊!才能感受到妾曾经看着你与她恩爱情浓的锥心之痛啊!妾只恨自己爱错了人,爱了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因为怕抓不住一个女人,怕她转身就跟着鞅狄王走了,所以就根本不敢面对这份感情!”
燕齐光目光沉沉,听她出此大逆不道语竟也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
许兰舟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毫无所觉,接着道:“或许陛下这次终于理清自己的感情了罢,可惜已经晚了。”
说话间她嘴角逸出一缕神秘的微笑:“别说方嫮宜这次很可能活不成了,就算活下来了又怎样呢,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看在妾曾经爱过陛下一场的份上,给陛下一个小提示,查一查敏妃,陛下或许会有惊喜。”
话音刚落,她已软倒在地,唇边溢出一缕鲜血,片刻之间,已自绝于当场。
燕齐光长长呼出一口气,叫大太监禄海:“抬出去罢。婕妤许氏,逆行不端,作乱宫闱,念在她父亲多年为官,朕赏她全尸,不株连其家族。”
禄海恭声应了,几个小太监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许兰舟的尸身抬了出去,禄海正要出去,又听燕齐光说:“让人去查敏妃,不,不止敏妃,其余所有宫嫔,有任何疑点都给朕报上来。”
禄海精神一凛,已知这后宫中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见他的主子吩咐完之后就去了寝殿陪那一位,不禁一声叹息,不知陛下和里头那位主子的故事,何时才是个头!
第一一九章 忆往事齐光裂肝胆 话稚子嫮宜诛心肠
因嫮宜的病,寝殿里头未曾燃香,紫宸殿中常年缭绕的龙涎香味道都淡了,连烛火的烟气也怕熏了她,只在床头放了两颗夜明珠,用轻盈的素云纱笼了,在重重幔帐下,散逸着柔和的光。
燕齐光坐在床沿,看着嫮宜沉静的脸,在明珠微光下,更是如玉雕成的一般,剔透、苍白、脆弱,呼吸微弱得似随时都会消散。
生死之前,所有曾经会计较的一切,都黯淡了。
宫中哪怕是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的,尤其是皇帝到的地方,哪里都有宫灯照得透透亮亮,此时这帘幔中难得的幽暗,倒叫燕齐光一时心伤。
他握住嫮宜的手,将脸贴在她冰凉的掌心。燕齐光颤抖着闭上眼,两滴泪落在她手指上,又很快消隐无踪。
燕齐光其实已经记不得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先帝在时,有宠妃扶蕙夫人,在后宫中一时无两,他母亲虽是皇后,都要让扶蕙夫人三分。
好在先帝子嗣单薄,至始至终都只活下来他这一个儿子,扶蕙夫人更是从未有过孕息。先帝痴迷扶蕙夫人,对他这个儿子也并不甚在意,但终究还是只能封他为太子,他母亲还算有几分手段,宫人们为了以后着想,虽宠妃势大,也并不敢太得罪他。
好在他并未在天下第二人的位子上苦熬多久,长到十八岁,父母先后过了世,盛年登基,雷霆手腕,选贤举能,天下归心。
他自认先帝的往事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人之一生,所经过的事,即使自己认为是水过无痕,也总有一些残留的蛛丝马迹。
他非常顺利地过上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帝王生活,后宫之中,佳丽三千,他个个宠爱,个个不留情,或许究其缘由,不过是不想蹈先帝覆辙而已。
先帝对扶蕙夫人,他当年是亲眼见的。
为她修了天宫一样精致的甘泉宫,可以说天下珍宝都收入了甘泉宫的库房。她笑一笑,先帝就跟着龙颜大悦;她一皱眉,先帝几乎就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扶蕙夫人撒个娇,先帝就予取予求,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恐怕先帝也会给她摘来。
因扶蕙夫人多年未有生育,先帝那样优柔寡断的人,抗了多少年朝中要立中宫嫡子为太子的压力,就是为了期待他们的麟儿诞生。扶蕙夫人后来因病过世,先帝身体急转直下,没过两年就跟着去了,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扶蕙夫人扶正。
一个男人能多痴迷一个女人,燕齐光已尽在先帝身上看见了。这种太容易被他人操控的感觉让他厌恶且恐惧,并非常嗤之以鼻。
人心底最厌恶的,或许就是他明白这是自己很可能成为的样子。
所以嫮宜当年刚入宫时,他一时顺了自己的本心,独宠她近一个月,却在偶然听到小宫女一句先帝和扶蕙夫人时,立刻决心要斩断这种可能。
当日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