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苏浅予率军回京,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呼,使得行程一拖再拖,及至入宫之时,已经是金乌西落,明月初升。
南宫牧褒奖了众将士几句,就移行偏殿,宣布洗尘宴开始。
不过时隔半年,还是在同样的地点,高位上却已经换了不同的人,而她自己的位置也从附属变成了百官之首,思及此,苏浅予心中微微有些唏嘘,一时不查,面上就流露出了几分情绪来。虽然很快就遮掩了,却不成想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长公主何故如此郁郁寡欢?不知老臣是否能帮上忙?”
眼皮一挑,苏浅予抬眼望去,发现是新提上来的户部尚书柳定。说来柳定被罗家压了十几年,头发胡子花白了大半也没能成户部尚书,直到罗家因为谋反被抄了家这才被扶了上来。按道理说这么个韬光养晦的人不应该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如此和她对上,偏生他做了,还做得面带得意眼冒金光。这般作态定是有人授意,而指使的人是谁,则是一目了然。
没去看柳定的惺惺作态,苏浅予一改往日在南宫浩面前的谨小慎微,一手拿起酒杯向着高台上一直留意着她的南宫牧遥遥举杯,神色寡淡了几分,“臣得知陛下将父亲的辞呈拒了?”
本来看到她的动作心中升起几分欢喜的南宫牧神色一僵,放下了举起的酒杯,“苏卿正值壮年,且朕初初登基还需要苏卿的帮扶……”言未尽,意已出。
苏浅予微微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如蝶翼一般在细白的皮肤上投出一小块阴影,沉默着没有回答。
“禀陛下,老臣早年在战场上落下了旧疾,实难再留任了。”
苏延君的神色诚挚,南宫牧一时也辨不出真假,本想再开口拖上一拖,去不料被古珩瑾截了话。
“陛下若是觉得朝中无人的话,不妨今年开始重开科举考试。”
闻言,南宫牧如鲠在喉,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而下方的一干官员却是心中都噼里啪啦打了如意算盘。
顾准是第一个站出来,“陛下,摄政王所言有理。先帝重武,开武举抑文官,却也使得朝中官员都年事已高,重新开设科举无疑是很好的解决方法,故而臣复议。”
片刻后,大殿里乌压压跪了一帮复议的大臣。柳定看了看高台上帝王脸色发黑的样子,又余光瞄到古珩瑾和苏浅予相视一笑的场景,身体微微一抖,猫着腰缩小存在感。
古苏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南宫牧自然也注意到了,嘴角微微一抿,少年尚显青涩的面庞就透出了几分冷硬和肃杀来。苏浅予虽眼睛望着对面的古珩瑾,余光却也留意到了南宫牧的神情,心中一涩,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分不出是什么味道。
“朕也觉得摄政王的提议很好,所以这件事就劳烦摄政王了。其余人,都坐回去罢!”
虽然有惊无险,但个个都是人精的大臣们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大殿的气氛压抑了起来。尤其是位置靠前的大臣们,更是觉得前方的帝王上方笼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但古珩瑾和苏浅予却是一如既往,该品酒品酒,该吃菜吃菜,闲适地犹如在家中。一场接风宴,只有他们二人怡然自得。不多时,脸色阴沉的少年帝王起身离去,宴席也就此作罢。
翌日清晨,苏浅予在门口截了一身朝服的苏延君,让他告病在家。这一病,就病倒了新年。
百官年假休沐的前一天,南宫牧着了一身绣着龙纹的红色蟒袍,一扫前几日的阴郁,衬得整个人也添了几分过年的喜气。新年无事,即便有事,百官也都聪明地选择按而不发,没有琐事烦心的南宫牧显然心情很好,手一挥就留了所有人参加年宴。
看着南宫牧开怀而笑的样子,古珩瑾想到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心中一凛,寻了个无人注意的机会,给了顾月楼自己的腰牌,让他寻个机会出宫去。妥当安排了一切,古珩瑾再回到大殿时,南宫牧正和苏浅予说着什么,少年的眼中掺满了情意,而少女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微红的耳尖却显示了心底的不平静。
心中一堵,古珩瑾闭上眼,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自然也就错过了苏浅予后来望过来的眼神。
冬日的夜,来得很早。不到酉时,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只有雪地在宫灯的映衬下泛着微亮的光。早就备好饭食的宫女太监们手捧着雕花的红木食盒鱼贯而入,将一碟碟精致的饭食和糕点有条不紊地放在桌上。
古珩瑾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应酬的心。玉白的酒杯在指尖滴溜溜的转着圈,最后仍是将酒饮入了口中。苏浅予隔着整个大殿远远地望着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易被察觉到的担忧。而高台上的帝王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却压抑着想要破土而出的欢欣。
装作不经意地抚了抚心口,使得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南宫牧手一滑,就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酒盏。
“众位爱卿尽管开怀畅饮,朕去换身衣服。”
“恭送陛下。”
摆了摆手,南宫牧转身,余光却注意到古珩瑾仍在借酒浇愁,嘴角的笑意再也压制不住。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大殿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群舞女,水袖一摆就开始翩翩起舞。轻纱遮面,唯露眼睛。腰肢纤细,体态修长,动作如水蛇般勾人,露出的眼睛却又带着无辜的神色,怎一个勾人了得。
倏地,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掀了领头舞女的面纱,她明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