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晴疑惑地看去, 却发觉不知何时,她身处的已不是方才茂密又看不到头的林子, 而是一片开阔的山谷;沿着脚下这条道一路纵深, 便是状若壶口的山坳, 两边山峦叠起,高耸入云, 竟教人升起高不可攀之感。
而这地势之险峻, 除了那谷口以外,全都笼罩在暗无天日的黑幕之中,好似除了径直入谷便没有旁的路能走一般。
钟离晴已经走到那谷口前, 却是迟疑地停了步子,转身朝着一处山巅走去。心中默数着, 看似遥远, 实则也不过一百步的距离便已经走到了那乌压压的边界处, 小心地探出一缕神识,却也不敢贸贸然接触,目光一扫,摄了地上一块碎石朝着那黑幕掼了过去。
就听“刺啦啦”一声头皮发麻的响,那石头没能穿过黑幕, 而是教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生生碾碎,化成了齑粉。
钟离晴面色一沉,又凝出一只水蝶,牵引着它朝那飞去——下场却与那块石头没什么不同。
她不再试探,转过身又回到了原来谷口处,深吸一口气,迈步朝谷中走去。
若是这里只有这一条路,难保不会遇见被她戏耍了的明秋落,只盼着她脚程快,本事大,早早地破了那一道道关卡,莫要教她撞见了……不然,自己可没想好合理的解释——无论是有关那除瘴丹缘何失了效,还是本来拒绝同路的自己又再次出现。
这谷前的道儿看着不长,走起来却废了不少时间,她一劲儿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望见了谷口的山石,以及一面刻着字的石碑。
扫了一眼,钟离晴不由嘀咕:一路过来已经接连见着两块石碑了,也不知是这遗迹所埋骨之人喜欢立碑,还是在他之后布设机关的人好这一口?
这石碑比起先头那顶天立地的一块倒是小了不少,打磨得也更精致些,就连上面刻着的字也独具风骨。
“莫失莫忘,莫怀莫念——莫忘谷。”咀嚼了一番这山谷的名字,钟离晴勾唇一笑,颇有兴趣地将这谷名又念叨了几回,这才施施然越过那石碑,踏进了谷中。
刹那间,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脑海中拂过,教她不由一愣,却已是来不及再抽身退却了。
——何能不失,何必不忘?勿感勿怀,无牵无念!
这莫忘谷的别称,却是叫做……遗忘山谷。
此时,墨都城中星辰殿内,一身月白裙衫的纤丽女子正负手望着正殿穹顶中的星图,默默演算,凝眉不语。
“岑一岑一!来陪我打架!”整个星辰殿都知道,她们这位代理殿主喜静,是以很少有人会在殿里大声喧哗,就连行走间都是悄无声息——而唯有一人,习惯于也敢于在星辰殿中大呼小叫,更直呼殿主名讳,毫无顾忌。
“我不与你打,坏了我这殿里的物什,怎生是好?”教那声音打断了神思,岑北卿眉头一跳,虽不至于恼怒,却也有几分无奈——头也不回地拒绝了她,眼中的怅惘却也悄然褪去。
“无妨,打坏了什么,我尽数赔与你便是!”来人半息前还在数十丈外,此刻却已贴近岑北卿身后,抬掌就要朝她背后拍去,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岑北卿却无动于衷地仍旧背对着她,甚至没有半分躲开的意思——哪怕那人一掌之力,气拔山河,虎啸奔雷,能将这殿中的立柱生生打碎。
“赔?你那绝湮殿如今可还有值钱的物什?我只怕你又要赊账,”岑北卿轻笑一声,将她堵了回去,而后却睨了一眼那女子鬓边斜斜插着的簪子,故意问道,“莫非你打算将这支从不离身的簪子抵给我?”
“这可不行!”那姑娘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立时返身一个后仰,更急赤白咧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发簪,嘀嘀咕咕半天,没好气地埋怨道,“这簪子是我娘的陪嫁,嘱咐了我要当嫁妆传下去的,可不能赔给你。”
“谁又真稀罕你的簪子了?”岑北卿不软不硬地刺了她一句,在她着恼地又劈掌打来时,无动于衷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那穹顶,盯着那颗异常明亮的星辰,神色有些凝重。
她不躲,那人也不好继续,在掌中的劲道堪堪要落在她背上以前,又急急收了回去,被大力反震,只好旋身一扭卸下了力道,借力一个纵身,一下子跃到了岑北卿跟前,不高兴地埋怨道:“你作甚不回手?真是的,冕下不与我打,你也不与我打,又不让我去那遗迹里玩耍,一个两个地都要拘着我,没劲得很!”
“你这性子,莫说冕下,纵是我也不敢教你到处折腾,胡作非为。”听她抱怨,岑北卿终于回过头来。
见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着顶上的星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生怕她将这星图糟蹋了,终于没好气地伸出玉指一点她的额头,数落道,“堂堂绝湮殿主,跟个皮猴子似的,像什么话?”
她正要数落,那人却哭丧着脸跳到了一旁,迭声讨饶道:“我的好姐姐,可别念叨了!比起听你念叨,我宁愿教冕下揍一顿。”
被她气得一噎,岑北卿忍不住想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丫头,对上她嬉皮笑脸暗藏狡黠的眸子,却又立即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