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带了些许威胁之意,莫欢自然能听得出来,这一顶帽子压了下来,就够她喘不过气来。
莫欢在心里斟酌着字眼,不知从何说起。又恐说错了话,让这位祖宗满意了,又得罪了另外一尊大佛。毕竟如今净空非净空,他还是安亲王。
思及此处,抬头看了净空一眼,却见他目光清澈,平静地看着自己。
莫欢心里稍稍缓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尽量把话说得谨慎,不让华阳误会了去:“长公主容禀,民女年幼被拐子拐了,经过拢翠山时,一时情急从车上跳下来,磕破了头失了些许记忆,后来被净空……”
莫欢暗恨自己的习惯性思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抬眼见华阳没有怪罪,才又接着往下说:“幸亏被王爷所救,佛音寺容我在寺里住了几个月。后来王爷随了空大师出门云游,民女被平阳伯府寻了回去,便没见过王爷。”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日在佛音寺上香,也只是同王爷匆匆道了声谢。再多便没了。”
抬眼却见净空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莫欢心里惊疑不定,她应该没有说错话罢,只是很客观很诚实地把当年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华阳见她三言两语地便说完了,有心再问问,却见净空无甚神情,只当他心里不高兴,也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不大合适。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华阳见两人皆不说话,凤眼轻挑轻笑了一声:“如此倒是一桩英雄救美的好事。”
莫欢听到这句话,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心里惊恐,又觉得尴尬万分,连忙起身福了福:“长公主说笑了,民女不敢当。”
抬眼见华阳笑得意味深长,莫欢就怕她下一句来个“以身相许”。
虽说救命之恩不敢忘,可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和胆量同这些时运未定的大人物多有牵扯。
净空见莫欢一脸难色,也知道方才华阳的话让她不自在。
只是他心思宁静,倒比莫欢显得自在了许多,思忖了会儿才沉声淡淡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长公主莫要多虑了。”
华阳被他一噎,念头一转,不气反笑道:“是了,倒是我多嘴了。”
末了,又盯着莫欢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转头对着净空道:“走吧,外祖母恐怕等着了。”
莫欢敛了心神福身恭声道:“民女恭送二位殿下。”
主仆二人心里还来不及舒口气,却见净空走了两步又站定,朝莫欢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还望施主莫要介怀。”
莫欢一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自己因为他受了长公主的怒气,也因为他,长公主才消了对自己的怒气。因果循环,谁也理不清其中的始终。
“民女不敢。”莫欢朝着净空深深一福,不论其中因果,就算真是因为他受了牵连,自己恐怕也没那个胆量多说一句。
在这异世,她活得仿若蝼蚁,微乎如粟。
净空往旁边一侧避开她的礼:“贫僧乃是方外之人,当不得施主如此大礼。”抬眼见莫欢脸上似有悲色,思忖了片刻才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话了,又念了声佛,遂转身跟上华阳,只留下一道英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回廊拐角之处。
莫欢心里一滞,愣在凭栏处坐了许久。
是了,莫叹世道不公,时运不济。日子再差,也能变得好,日子再好,也能把它毁得面目全非。好与不好,皆在一念之间罢了。
莫欢空望着净空离去的方向,就好比他,便是离了净地,恐怕也在苦守一份净心,为的就是要替自己争一争。
那自己这般,是争还是不争?与其空叹,不如在屈就里让自己过得再好一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