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并不好看,甚或可以说很是丑陋,可在清幽心里,他是这世上再温柔不过的人,再好不过的主子,清幽从未觉得他丑陋,相反,她与沈流萤一样,觉得他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男子。
只不过,生有不幸。
“奴婢不是怕大公子与小姐怪罪,奴婢只是担心公子听了后会影响公子的病情。”清幽很不安。
“无妨,你说,我受得住。”他怎舍得让小萤如此憔悴。
清幽默了默,这才轻声道:“昨日府上接到一道圣旨,圣旨宣,赐小姐给白家家主做侧室,择日过门。”
清幽说完,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望舒,她怕沈望舒受不住。
只见沈望舒轻覆在沈流萤脑袋上的手蓦地一抖,再无其他反应。
没有问她什么,也没有剧烈地咳嗽。
却让清幽更是不安,“公子?”
过了良久,才听得沈望舒咳嗽几声,沉声道:“小萤,不想嫁。”
“听绿草说,是的,小姐不想嫁到白家。”
“我虽未见过白家家主,但——咳咳咳——”沈望舒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咳得轻声些,以免吵着好不容易睡去的沈流萤,清幽赶紧为他抚背顺气,待他稍稍缓下气来,才听得他继续道,“白家家主,配不上我的小萤。”
这样的话,若是让外人听到,只该笑道这话的人不知天高地厚,但清幽了解沈望舒,也尊敬他,她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所以,她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何可笑,只能说事实道:“可是圣旨已下,即便小姐不想嫁,咱们沈家也不能抗旨。”
抗旨,沈流萤在听到德公公宣旨的那一刻她的确想过,可是她不能,她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不管何时何地都孤身一人的沈流萤,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如今的她不一样,她有家,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她若抗旨,连累的便会是整个家的人,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人与朋友,她不想失去,也绝对不能失去,所以,她接了圣旨。
“小萤是为了我们三位兄长,为了整个沈家,才接的旨。”沈望舒看着沈流萤温柔的目光里满是疼惜与愧疚,“这让我们做兄长的,当如何才是好?”
“这不是公子的错。”清幽忙宽慰沈望舒道。
“清幽,帮我做一件事情。”沈望舒抬起头来看清幽时,忽然道。
清幽不由慌了,“公子万万不能做傻事!”
沈望舒先是一怔,而后不由笑了,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叫你帮我准备好笔墨纸砚,我要写一封信,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而已。”
清幽这才长舒一口气,“公子您别吓奴婢啊。”
“好了,快去。”
“奴婢这就去。”
沈望舒又看向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沈流萤,用衣袖替她擦掉了嘴角的涎水,心疼极了。
身为兄长,从小到大,他却从未为这个妹妹做过什么,这一次,他定要为小萤做些什么。
忽然,一只彩色的蝴蝶停到他的手背上来,轻轻扑扇着翅膀。
沈望舒瞧见,不由温柔地笑了,“又见到你了,小蝴蝶。”
蝴蝶没有飞开,依旧轻轻扇着翅膀。
沈望舒瞧着它翅膀上的斑斓色彩,忍住伸出手想要碰上一碰。
他本以为这只彩蝶会飞走,谁知这只彩蝶竟然乖乖地任他指尖轻碰,竟是没有飞开。
沈望舒笑得更温柔,“真是一只温柔的小蝴蝶。”
清幽在这时端了笔墨纸出来,见着停在沈望舒手上的彩蝶,觉得很惊奇,“公子,这只蝴蝶居然又飞来了。”
“是啊。”沈望舒微微一笑。
清幽也轻轻笑了,道:“或许它喜欢公子,所以来了便不想走。”
“或许。”沈望舒轻咳一声,还是微笑道,“不过喜欢我这种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却没有什么好。”
清幽想说什么,只听沈望舒又道:“怕是让你白忙活一回了,把笔墨端回去,我不写了。”
“……?”清幽不解,“那公子……”
“我亲自走一趟。”沈望舒道。
却是惊得清幽险些将手中托着的长板给摔了,“公子您……您的身子如何可以——”
沈望舒却没有给清幽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温和却带着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清幽不安的话,“我意已决。”
“可是公子……”
“清幽,此事切莫告诉大哥与小萤。”沈望舒很认真,亦很坚决,看得出,他不会听清幽的劝,亦不会改变主意。
清幽紧咬着下唇,她想拒绝,可看着沈望舒的眼睛,她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他道:“奴婢答应公子。”
“多谢你了,清幽。”沈望舒又笑了,“还需要你帮我准备好。”
清幽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走了,道:“奴婢将笔墨端回屋里放好。”
公子的身子……连走出这个院子都费劲,更莫说要出门。
可,她又有何办法。
彩蝶停在沈望舒手背上许久,在他困乏得忍不住也睡去之后,才扑扇着翅膀飞开,却在离开之前在他的鼻尖上停了停,就像是……亲吻他鼻尖一般。
深夜,莫府。
莫府家老正将来府上找叶柏舟对弈的云有心送至府门外,只听云有心温和道:“家老不必再送了,有心的马车已在外边,家老请回。”
“那就恕奴才不远送了。”家老客客气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