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太后颇感讶异,夸张点说,她甚至已经有些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谁了。
透过眼前薄薄的珠帘,她能够将朝臣和昭原的表现都收归眼底。
这个纨绔皇帝不但没有显露出从前急躁,随意的性子和缺陷,就是在礼仪和举止上也绝对称得上得体有度。
尤其是在面对两大位高权重的老臣时,昭原皇帝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手腕着实让她惊艳了一把。
既显得谦逊沉稳,又承接得圆滑自然,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初登朝堂的少年皇帝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而这个时候,当昭原有些“大言不惭”地说出,胸中已有两全其美的应对之策的时候,贤德太后除了莫名的惊讶外,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和滑稽可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孩子倒真是敢说…”贤德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盯着昭原挺直的背影。
“皇上,您的周全之策是…”陈文衍恭谨地欠下身子,清亮睿智的眼睛里满是犹疑之色。
昭原恬淡地笑了笑,沉稳说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边疆的十万子弟兵,还是受灾的数十万黎民百姓,都是朕的臣民,朕不会顾此失彼,区别对待!然,军队将士,是保家卫国的砥柱,是国家的基石,他们的粮草绝不可少,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没有吃饱的将士是不可能打得了胜仗的,这一点,秦老将军的话比朕更有说服力!所以,左相刚才的谏言,朕不敢苟同。”
听到昭原这话,陈文衍不由神色微动。
但他明白皇帝语意未尽,故而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心里面对这个素来风评不佳的少帝已是大为改观了。
看起来五大三粗,实则通晓政治之道的秦老将军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昭原皇帝,眼里沉积着岁月的哲理。
昭原扫视了群臣一眼,还算比较满意自己“反客为主”,主导朝政的做法,“但正如左相所说,民心不可背!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古往今来,多少朝代是因为失去民心而倾颓倒塌的?民众是国家的根本,救济灾民亦是重中之重,一日都不可耽误!所以,朕决定,从今日起,皇宫的一切财政开支按需分配,出行,日常所用,能从简的就从简,能不用的就不用,省出的钱财物资全用于赈灾…”
满朝文武不禁动容失色,就是珠帘后的贤德太后也是瞪大了凤眸,变了脸色。
民贵君轻,这是要效仿先贤的节奏!?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陈文衍虽然被昭原“君舟民水”的说法打动,但即便是再看重民心,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帏,过分地牺牲了君主的尊贵!
“左相不必多言!朕贵为一国之君,本该为万民谋福祉,令百姓安居乐业,但此刻,朕却只能看着黎民百姓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备受煎熬,朕甚感羞愧!所以,如果朕现在还不有所行动,将来还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些流离失所的父老乡亲!”
一席长篇大论下来,昭原稍微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却是差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拿前世总放在讲台边上的水杯,“…汗,差点儿以为是在上课呢?”
“不过话说回来,哥的这番演讲倒是足以拿一面‘优秀讲师’的小锦旗了…”昭原看着殿下众臣一脸崇拜和敬服的表情,不禁有些飘飘然地佩服起了自己。
“当然,朕也知道,皇宫的花费虽然不少,但对于数量庞大的灾民而言,作用可能甚微!故而,朕今日在朝堂上有一个请求!”
昭原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文武臣前列的几位士族豪门的公卿,“朕愿以天子的名分,向林家,古家和纳兰家借取粮草,以作赈灾救民之用!”
“臣等惶恐!”古余,林光和纳兰叶奉连忙跪倒在地。
古余高举牙笏,朗声道:“皇上乃天子,奉天承运,臣等身家皆因皇上和历代先皇所得,此内忧外患之际,臣等本该衔草结环以报,皇上又何必言借!”
“说的好听!我要是敢强取豪夺,你们三家还不废了我!”昭原心里暗骂,他可是看了不少魏晋南北朝的皇帝因为失去世家大族的支持,而自取灭亡的。
“三位爱卿不必如此,你们氏族发家不易,朕向你们借粮已属强人所难!有道是天子不敛下臣之财,朕既然说借,就必然有还。除此之外,朕还代表皇家欠你们一个人情。”昭原摆摆手,微笑道。
古余三人面面相觑,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一丝惊喜。
要知道,皇室的承诺可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而且,这借粮之举对他们实在百利无害!
首先,他们士族据良田甚广,屯粮颇多,除去家用和积蓄之用,仍有不少剩余,其次,这些余粮若是能借给皇帝用作赈灾,不但能和少年帝王拉近关系,而且可以让皇室欠他们家族一个人情,再者还可为家族赢取美名和声望,从任何一方面看,都是极好的!
“臣等谨遵圣谕!”
“老臣替天下黎民谢皇上隆恩!”陈文衍面露激动,伏地而拜!
“左相请起。此乃朕之本分!”昭原内敛地笑了笑,旋即突然侧过脸,朗声向后方问道:“母后,您是否赞同朕的做法,或是,另有补充的?”
贤德太后一愣,凤眸流转,脸上露出了一丝颇含深意的浅笑,“皇上深思熟虑,体恤民情,哀家自是极为赞同。”
昭原目光闪烁,大手一挥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