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分布着一排尖牙,深海里移植来的红珊瑚泡在水球里。天花板上垂下高高低低的金丝鸟笼,里面依旧盛着植物,绸带宽的绿叶一直伸到地上。
西德尼发现自己还裸着身子,思索片刻,她扯下了窗上轻柔的细纱,在池水里洗过后用它裹住身体。
她摸了摸小腹,想起老人鱼们“交欢中稍有不慎就会怀上孩子”之类的告诫,不安地走出房间。
西德尼转了几圈,在露台上发现了伊格尼兹。
他在喂鸟,半披的长袍积成冬雪,乌鸫,黑鸦,黑卷尾扑棱着翅膀在他周身飞舞。他宽容地张开手,鸟儿们就亲昵地停靠在他的肩膀与手臂上,光泽朦胧的银发伴着晨雾的缭绕与羽片的浮动,让人想到牧神花园里的密泉。
转过头时西德尼才发现他重新戴上了单片眼镜,变回了那个引人遐想的湖中倒影。
他放下鸟食,问:“怎么了?”
西德尼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这个跟她发生了yī_yè_qíng的恶龙走狗。比起意外怀孕,西德尼想先解决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饿了。”她说。
“好吧。”伊格尼兹打了个响指,一条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绿藤突然疯长,直到长出几片桌椅大小的叶子才停止。他邀请西德尼在稍低的一片叶子上坐下,乌鸫和黑卷尾飞着送来茶具和装食物的银碟。
黑鸦叼着茶壶把手,茶壶倾斜,冒热气的红茶准确无误倒进瓷杯里。
西德尼好奇地坐在叶子上颠了颠身体,纤薄坚韧的叶片带着她振了振。伊格尼兹把茶杯推过去,小人鱼身上只披着一层的细纱,红痕隐约渗出一点,熟得不太均匀。水汽将细纱濡湿成摊开的一片,仿佛隔着果皮窥探汩汩流动的甜汁。胸前的花蕾藏在细纱的水泽与褶皱里,看不见殷红,只看得到两处小小的突起。
西德尼吃了点东西,欲言又止。
“我――”她下定决心说明来意,“如果怀孕了……”
半精灵没有回答。可能他在懊恼,西德尼幸灾乐祸地想,毕竟他昨晚被自己禁锢的囚犯给引诱失控了,沉浸在情欲中差一点被咬碎喉咙。是的,就只差了一点。
她补充:“人鱼孕期里,身体各处会淤积大量的毒素,就不适合当食材了……”
伊格尼兹放下茶杯,微笑柔和又自然,“那么赫蒂就不再需要你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逃脱的好机会?”
西德尼咬着杯沿,小声说:“可你更像那种会把没用的东西清理干净的人……”
“好吧,”伊格尼兹忍住笑,“我昨晚并没有nèi_shè,放心。”
小人鱼对某些荤词一无所知,“什么意思?”
“总之不会有孩子,”伊格尼兹没有花时间跟这条小人鱼科普床笫知识,而是交搭起十指,转移话题,“西德尼,有一个好消息。赫蒂这几天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你不用回龙堡,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当然,除了逃跑。”
西德尼有不好的预感。昨天他就是像这样面带微笑问她“想不想到外面去逛逛”,于是她就有了含着跳蛋在大街上行走的糟糕经历。
“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以后或许再没有机会做的事。”
半精灵凑近她,五指爱怜地擦过她的颈弯,那里水汽才干涸,只留下无数甜腻的印子将肌肤嘬吮得发热发紧。猝不及防被触碰,就仿佛拨动了皮下某根与心脏相连的弦。
西德尼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代价吗?”
伊格尼兹捏住她的发梢,“帮我办个小事。”
―
精灵与人族结盟,来自永恒之塔的人族代表抵达缇利尔。这两个消息像亚特兰海上吹来潮湿暖风一般覆盖了北方十个精灵城,水汽在大街小巷集结发酵,大雨将至。
原本精灵不愿与人族交往。精灵性格高傲,寿命漫长,无论魔法水平还是智力水平均高于人类。他们生活在与人世隔绝的森林与高山里,除了必要的贸易之外几乎不与人类往来,可现在的精灵族不同往日,每年被迫献上贡品,永远失去聆听神明教诲的资格,家园岌岌可危。
人族曾经也不愿自找麻烦。只是不久前,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魔导师做出了一个预言,预告龙的阴影即将覆盖人界的天空。
于是两方终于在利益上达成一致。
在缇利尔城主的宅邸里,一个穿女仆装的金发少女将扫把放在卫生间角落,用清水洗去指尖上的一层灰。抬起头时,盐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将她画进圆镜里,头箍与颈饰上的棉质蕾丝绽如花萼,盛起那张细致的面孔。
这就是伊格尼兹委托的事,潜入城主宅邸打探有关人类使者的消息。靠半精灵的隐性关系线很轻松就把她伪装得背景清白安排进了城主宅邸。打杂的工作很轻松,但也接触不到什么重要人物,西德尼想不通伊格尼兹为什么要她来做这种事。
甚至,在这之前还特地给她施加了魔法烙印。
伊格尼兹将她放在炼金实验台上,取出一截地精断骨蘸上黑颜料,从她膝弯一直勾描到腿根。那儿的皮肤嫩得几乎能戳出水,骨刺带来的撕裂感让西德尼咬破了嘴里的棉布。类似于刺青,细针揉进皮肤颜料在毛细血管间一把摊开斑斓画卷。红肿退去后,魔法符号隐入肌理,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
――以此来保证她无法逃脱,无法用任何方法向任何人求助。
他让西德尼联想到高利贷商人,提出的条件美好得仿佛每个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