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 父亲很少管他,鲜少有这样严肃的面色, 更别说谈话。
季景深颔首:“好。”
两人面对面而坐。
季秉泽斟酌着语句, 思来想去,索性直言:“你和随曦, 在一起了?”
季景深蓦地抬眼。
季秉泽一瞬不瞬看着他。
“没有,”良久, 他回, 又沉又哑,“但我确实喜欢她。”
季秉泽笑了笑, 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知道你和她之间差几岁吗?”
“十岁。”
“或许你会说, 年龄不是问题, 的确, 爸也是这么认为,我们那个年代,比你们年龄差距更大的夫妻也有不少。”
季景深默, 等下一句。
“你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吗?是辈分,”季秉泽说,“你十几岁就认识她,她叫你一声小叔, 小时候你带她玩, 给她买好吃的甚至抱她,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你季景深爱护幼小,对自己的侄女真好, 但现在呢?”
“爸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们如果真的在一起,是违背lún_lǐ的,并不是,相反你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算街坊邻居议论,那又怎么样?爸不是喜欢被条条框框拘束的人,守着死板的思想到死。”
季秉泽捂住自己胸口:“爸只是要你问问自己的心,好好想清楚。”
“想明白,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合适。”
门开了又关,季秉泽离开。
指间的笔卡得时间有些久,硌的生疼。
季景深徐徐握紧手,青筋毕出。
*** ***
拼搏的高三,随曦仿若变了个人,寡言到极点。离高考只剩十天,班主任进来给大家做思想教育。
已经是末尾阶段,每个人心中俱有目标学校和目标专业,随曦也有,但她没有和任何人说。
卷子一张接一张,随曦做着做着,突然听见程晓婷和季律在为学校的事争执,这并不是第一次,她转头,拍拍程晓婷的肩。
“别吵了,吵得我头疼。”
程晓婷住嘴,瞪季律一眼,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去北方,留在南方不好吗?”程晓婷气呼呼,说完之后抿了下嘴,“他是不是想分手了?”
“不会的。”
“曦曦,你听过一句话吗?”程晓婷轻笑,“一到毕业,十对情侣九对分,本来以前我一直觉得不会的,但他到现在都不肯改变想法,我开始相信了。”
她顾自:“他不愿为我留在南方,不愿和我考同一个学校,这不是以后会异地恋的事,而是,三观不同的问题。”
“别乱说晓婷。”
“我没有乱说,我只是……提前给自己做心理准备,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要放下还真是舍不得,”她垂头,捂住眼睛,“你别说话,让我自己矫情一会儿,我没哭,真的。”
随曦叹了口气,安慰的话就此压了下去,默声悄然陪着她。
今天是周六,放学之后可以回家,寝室里的人都走了,随曦静坐,很久之后,收拾包出门。
很久没有回来,门锁上都落了灰,用指腹抹去,随曦拧开门,立在玄关。
寂静,空荡荡。
毫无人气。
已经没有一个家的样子。
放下包,随曦撸上袖子开始打扫,先从奶奶的遗像和骨灰盒开始,她很轻,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去灰尘,再放回原位。
紧接着是房间、客厅、厨房……通通打扫下来,屋子总算是干净了,她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闭上眼睛轻眠。
意识游离在沉睡和清醒的中间点,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也很近,她睁眼,翻身坐起躲到帘后。
“小叔,你都好久没回家了。”
季景深淡笑:“是啊,一转眼你都要高考了,紧张吗?”
“还好,”他现在的成绩很稳定,排不上年纪前十,但早就挤入前三十之列,“我反而希望早点考,高三实在太痛苦了。”
“嗯,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想好了,中国人民大学。”
季景深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要去北京?离南临可不近。”
“我知道,我想去北方看看,想了很多年了,”季律摸摸鼻子,嘟囔,“要说远,小叔你还出国留学呢,那不是更远。”
季景深低低笑出声:“那就祝你考个好成绩,实现愿望。”
“谢谢小叔。”
季景深还要去季秉舸那儿一趟,临走前回头,深深凝了对面紧阖的窗户一眼,眸里有太多情绪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