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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平帝一把扶住傅霜如,忙唤免礼。
傅霜如白着一张脸开口请求:“恳请陛下饶恕微臣御前失仪之过,容微臣稍事休息。”
庄平帝挥挥手,直接吩咐:“刘故,快扶傅大人去偏殿歇着。”
裴时观也想追过去,被庄平帝阴沉的脸色吓到,停了脚步,跪下认错。
庄平帝面无表情地问:“冕宁,你跪什么?”
裴时观还真没觉得自己错了,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在皇祖父面前,当然是依着他的意思的才算俊杰。
裴时观恳切道:“夫子曾教导过儿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孙儿并无充足把握就贸然行事,非但没能救得了别人,反而还差点折进去了自己,确是冕宁思虑不周,劳皇祖父担忧了,请皇祖父责罚。”
那被救的小孩就瑟瑟发抖地跪在裴时观旁边,闻言也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开口道。
“皇上明明明明鉴,一切都都都都是思儿的错。”
“圣人云云‘君子六艺,礼、乐、射、御…思儿连最简单的御马都做做做不到,失君子之之之能,还还还连累了长,长孙殿下,实乃斯,斯文扫地……”
等到那个名唤楚思的小孩儿终于把话说完之后,在场众人都有一种长嘘口气的yù_wàng。
庄平帝扫了眼跪了一地的众人,对着裴时观缓缓开口。
“朕不罚你,你也不必对着朕认错。”
“教你诗书礼义的是傅卿,救你的也是傅卿。你要认错就去找他认错。”
裴时观这下才意识到庄平帝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和往常那般装样子意思意思地教训他两句就算了,而是动了真怒,所以才让傅霜如去决定怎么罚他。
这惩罚的分明是他们师徒两人。
裴时观心里发苦嘴里发酸,伏地叩首,恭敬道。
“孙儿谨遵皇祖父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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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师徒二人一站一坐,也正好平视对方。
裴时观首先败下阵来,傅霜如的脸色青白欲绝,弥漫着一股死气,他看着就心生愧疚。
“先生,都是冕宁的错……冕宁思虑不周竟害的先生受伤至此,您罚我吧。”
傅霜如看着裴时观,缓缓摇头,用极慢的语速问他。
“长孙殿下,您觉得自己错了么?”
裴时观一愣,先摇头,又点头,最后又摇头,最后那次倒是坚定了许多。
“先生,我承认我思虑不周,我考虑不当,可……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不认为我做得对,可我更不认为我做错了。”
彼时彼景,裴时观根本想象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更快地接触到楚思并救下他。
千钧一发之际,失之毫厘就谬以千里,裴时观根本就无法去把赌注寄托在旁人身上。
裴时观神色间更显坚定。
“我只知道我自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有随时可能死去的危险却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先生,皇祖父让你来教我,教的是帝王心术权衡之道。”
“可倘若有朝一日我当真坐到了那个位子上,我希望自己还记得是,这下面的都是我的子民,而不是都是我的臣子……”
“今日见一子民引颈受戮而无动于衷,明日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芸芸众生?”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大厦将倾,吾不扶孰人扶得!”
傅霜如缓缓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很好,我也觉得殿下没有做错……”
裴时观惊喜地望向他。
傅霜如慢吞吞地继续道。
“殿下现在可以走了,没有人可以处罚一个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
“殿下今日,我罚不得。”
☆、何助
裴时观愣了, 惶然道。
“学生愚钝, 还请先生赐教。”
傅霜如嘴里说的他没错、不罚他, 可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欣慰的意思……
傅霜如沉沉吐出一句:“不是殿下愚钝,是微臣愚钝。”
裴时观的表情像要哭出来了。
傅霜如一字一句地给他解释。
“圣人派微臣来, 诚如殿下先前所言, 教的是‘术’, 是‘法’,是‘谋’, 而殿下已经无师自通了‘仁’、‘心’、‘治’。”
“微臣的层次远不如殿下, 殿下所学与内心相违背, 所以不敢坦然直言, 只能委屈认错。所以微臣说,错不在殿下, 而在微臣, 愚钝的不是殿下,而是微臣……”
裴时观闻得此言, 沉思良久,回味不语。
傅霜如闭着眼睛继续发问。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言可有其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