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太医小心翼翼用银针拆开了桌上的糕点,从细细的碎屑中找出不起眼的淡红色粉末,战战兢兢捧到崇元帝面前:“陛下,就是这糕点里掺了红豆。”
不远处皇后的尸身还未凉透,崇元帝神色阴冷如同索命的厉鬼:“母后,您为何要这样做?”
太后满脸愠怒地争辩道:“哀家并未谋害皇后!”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崇元帝听着太后的挣扎只觉可笑又厌恶:“这宫里还有人能陷害到您头上?”
太后语塞了一瞬,随即眼中燃起怒火,声音又高了几分:“这糕点里的红豆哀家是洗不脱,可就凭这点份量,哪里够置皇后于死地?”
她虽不怎么喜欢这个当了皇帝的儿子,却一直知道他聪明得很,这样简单的道理不至于想不明白——若她真想谋害皇后,放这么点红豆还要担心害不死人呢。
可崇元帝此时正是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时候,咬牙切齿道:“您这是嫌下手轻了?”
从她慈宁宫的糕点里搜出红豆粉末,太后知道自己放红豆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勉强露出几分理亏的神色,坦白道:“哀家不过是想捉弄捉弄她。”
自从偶然得知皇后吃不得红豆这个秘密,她让人往糕点里掺了红豆末逼着皇后吃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理由无他,无非就是对皇后的厌恶,她自觉光明正大。
偏那皇后最是端庄守礼,明知糕点有问题也不愿与她撕破脸,硬着头皮吃下。回头出了一脸疹子也不向皇帝抱怨,只托人告诉他自己身子不适要养病几天。
于是太后便愈发有恃无恐。
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后的死必然别有隐情。
崇元帝怒极反笑:“皇后今日回娘家省亲,一回宫便来了慈宁宫见你。您这意思,皇后是被自己的家人给害了?”
“正是如此,”太后斩铁截钉地点头,似乎还要说什么,就被崇元帝骤然爆发出的怒吼打断。
“够了!”
他铁青着脸,大手一挥,僵慈宁宫的宫人都唤了过来,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皇后今日回宫的时候,脸上可有疹子?”
宫人们冷汗直冒,惨白着脸冥思苦想,过了许久,才有一道声音颤巍巍地开了头:“没,没有,皇后娘娘仙姿玉貌……”
随后才有稀稀落落的附和声响起:“……奴才也记着没有……”
没有疹子,意味着没有在回宫前吃到红豆。
崇元帝看向太后的目光阴沉又冷酷,像是在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
时间回到现在。
崇元帝面无表情道:“你若好好回答,朕考虑饶闻人宇一命。”
太后骤然变了脸色,仿佛一潭死水的眼中亮起几丝微弱的光:“哀家还是那句话,绝不曾有意谋害皇后。”
一时间,阴暗的屋子里寂静下来,佛像前袅袅升起的青烟更添了几分诡谲难测的气氛。
过了许久,崇元帝淡淡道了句:“朕知道了。”
太后犹豫一瞬,脸上露出几分急切:“那宇儿……”
崇元帝一言不发,径直出了慈宁宫。
外面天已经黑了,美丽的御花园在夜色里看不太清。或许每座宫殿都有人点了灯眼巴巴等着他去,他却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他抬腿走向某处清静、略微偏僻的院落。
那里有宫人定期打扫,却没有人居住,只有一座简单的石碑静静立在树下,上面写着“爱妻杨氏”。
崇元帝走到墓碑对面,随意用袖子掸了掸灰,索性席地而坐:“这段日子太忙,朕许久没来与你说话了。”
他的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就连轻轻的风声都没有响起。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当年的事,你若死得冤,想让朕重新查起,可否托个梦与朕说一声。”
四下里仍然一片寂静,不知何处传来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
“你觉得没必要,朕便不查。这回若不是笑笑在汝阳侯府吃到了红豆,若不是她告诉朕那疹子要过几个时辰才会起,朕或许……”
总归太后也没几年可活,福王死了她也便生不如死,或许他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只是朕却不能让笑笑受一点伤害……”
耳边忽然有轻微的风声响起,崇元帝抬头一看,就见一片碧绿的叶子轻轻飘落下来。
崇元帝怔了怔,微微笑起来:“朕听你的。”
皇后就是这样温吞水一样的人,什么都能包容,什么都能原谅不计较,唯独不能接受有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
次日,清晨。
闻人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严谦的身上。
昨天晚上他抱着她说话,不知怎么的就把她哄睡着了,他自然也得以赖在了公主府。
闻人笑低头打量了下两人的姿势,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矜持,小心翼翼地放开严谦,躺进他怀里,再轻轻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
耳边忽然响起严谦低低的笑声:“醒了?”
闻人笑脸一红,责怪道:“你装睡!”
“想让我抱直接说,”严谦搂紧她的腰,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求之不得。”
闻人笑笑嘻嘻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这还差不多。”
严谦眸光一黯:“别乱蹭。”
闻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