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了手头上的活，乱哄哄的议论起来。走船跑马没有三分命，茫茫大海，王法不及，因而更原生态的遵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剪径掠人都是轻的，重则杀人沉船，大海之大，往往数十里无一人一船，要想毁尸灭迹不留痕实在是太容易了。

何老实一边快步往瞭望台上走，一边连声问道：“看清楚是谁家的船了没？走货的还是劫道的？有多少炮？”

瞭手双手持着千里镜，眯着一边眼，又看了一会，喊道：“还远着，看不太清······不过不像中国船！”

不像中国船！这句话一石激起千乘浪，连周天子这种对航船知之甚少的人，都忍不住脸色发白。倘若遇到的是荷兰船，那还好，反正这货物也是运去大员卖给荷兰人的，估计他们也不敢黑吃黑。如果遇上的是佛郎机的船，以佛郎机跟荷兰的竞争关系，以及船上远胜于中国船的火炮，自己船上七八十号人只怕就要呜呼哀哉了。

瞭手像石化了一般盯着千里镜一动不动，忽然颤声叫道：“它在调帆，是冲我们来的！像是日本船······对，是、是两艘日本船！”

顿时，船上像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咒骂声此起彼伏。

“哈，太好了，是小日本啊！”周天子只觉得自己虚惊一场，拍手笑道。在周天子的意识里，现在的小日本要么是战国时代，要么就是闭关锁国，不管是哪样，明治维新以前的小日本就是个软柿子，在中国人面前还不是谁都可以揍一顿吗？

废物，闭嘴！”何老实吼道，周天子不明就里的看着何老实，却见何老实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平时的不屑，只有杀意。如果这个时候周天子站在何老实身边的话，周天子毫不怀疑，何老实会狠狠的给他一刀，然后抛尸入海。

周天子再看看周围，却见每一个人，甚至连陈钦都面带怒色地看着他。周天子自知说错了话，却不知道错在哪里，只好低下头，对众人的神色视而不见。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日本的战斗力并不比大明差，大明军队依为臂膀的鸟铳，便是借鉴了日本的铁炮和佛郎机的火绳枪而制造的，所以在装备上，安平号在这两艘日本船面前并不占优势。

更重要的是，日本跟大明没有勘合朝贡关系，也就是说，所有出现在中国海的日本船都是走私的黑船。这就导致了在某种程度上讲，日本船在中国海的待遇跟安平号是一个样的，谁都可以劫掠一番。而之所以说是某种程度，是因为对安平号来讲，只要遇上的不是郑芝龙的船，那顶多被劫个道，一般还不至于灭口沉船。而中国的海商是亦商亦盗的一个群体，很多时候，他们的经商对象便是日本，为了不留下把柄，引起纠纷，断了财路，所以对被劫的日本船，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毁尸灭迹。一来二去，中日双方的海商群体，便算是血海深仇了，基本上谁落在谁手上都不会善了。

这个关头，何老实也没空搭理他，站在瞭望台上，高声下达起命令来：“何富贵转舵，侯宝调帆，顺风向北，不去大员了，去澎湖！牛二龙，带人去船舱，把瓷器、铁器，还有······黄金，都扔了！把重的东西都扔了！陈哥儿，让你的弟兄们准备好家伙，一会儿少不得是一场恶战！李老哥，给咱们弟兄也配上家伙，这一次，人人都得沾血！”

一连串的命令之下，整艘船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侯宝带着几个两个人跑到船桅下，扳动升帆用的木轱辘，奋力使船帆正迎着南风。舵工何富贵也成功地调整了船前进的方向，此时南风正满，急速转向间，整艘船都向一侧倾斜起来，船上刚才没来得及搬进舱底的几箱货物被抛起来撞在船舷上，发出“砰、砰”几声响，显然箱子里的瓷器都被摔碎了。周天子一个没站稳，也跟在箱子后面被甩到船舷上，撞了个天昏地旋。

牛二龙已经带人钻进船舱，陈钦等十多个护船正紧张的往鸟铳里塞弹丸，还有几个蹲在船首船尾的那两尊火炮前，七手八脚地往炮膛里填火药、铁钉、铁砂。但由于之前为避台风，已经把火药都抬进了船舱，这时候还要先跑进船舱扛火药，更显得场面的混乱了。被何老实称为李老哥的李天佑，也在给船工们分发武器，不过除了十多支鸟铳外，剩下的便都是弓箭、竹枪、刀剑这一类冷兵器了。

周天子再菜鸟，也明白此时的小日本不是个菜鸡了，自己正处在危机关头。虽说自己嘴上老说要跳海，但那也是为了能穿越回去啊，落在小日本手上，估计海还是能跳的，只不过会绑住手脚，石沉大海。

“该死的小鬼子，瞎了眼的老天爷！”周天子为自己的命运多舛鸣不平的同时，也不得不行动起来。压力是能给人带来力量，之前觉得沉重无比的那几箱破瓷器，现在弯腰，抱起，一抛，弯腰，抱起，一抛，几个箱子被砸进海里激起几朵水花。然后赶紧钻进船舱帮忙抛货，得亏扔东西不算技术活，这一次总算没帮倒忙。

······

风在吼，马在啸，大海在咆哮。东海海面上，三艘船顺着南风，成品字形往北疾驰而去。跑在前面的便是安平号，已经抛掉重物，起满风帆的安平号像开弓箭一般破风前行，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甩掉后面两艘日本船。

两艘日本船通体涂着红漆，有着酷似中国船的船体，船首四四方方，船尾却使用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