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短短一瞬,很快就熄灭了。
镐京终于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那个说要踏雪而归的人,却仍不知归期。
徐静书无奈轻叹,立时有氤氲白雾逸出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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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徐静书打了热水来洗漱时,念荷也起了。
“表小姐起这么……”念荷突然住口,瞧着她身上的衣衫直皱眉,“不对,怕是一宿没睡吧?衣衫都还是昨日那身!虽说读书要刻苦,那也不能这么熬啊!都多少天没见睡个整觉了。人又不是铁打的,不睡觉哪成?”
这几年都是念荷在照应她,两人相处得很是亲近。念荷较她年长,又是看着她从个瘦瘦小小的萝卜丁长起来的,对她自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关切。
徐静书向来是很知道好歹的,明白念荷气呼呼念叨是出于关心,便嘿嘿笑着凑上去,揽住她的肩卖乖。
“唔,是是是,我知错了。”一面说着,她就支着脑袋去蹭念荷的脸颊。
念荷被她这举动闹得好气又好笑,轻轻跺脚:“后天还得去书院看榜,若还像往年那样要去山长面前领膏火银,同窗们看你这模样指定要笑话的!原本漂漂亮亮的脸蛋,这都蔫儿得都没血色了,那眼下的乌青……”
“那不能!在书院时大家是一个赛一个的憔悴,每日能记得洗脸梳头就不错了,谁好意思笑话谁呀?”徐静书满不在乎地笑着挥挥手,“刻苦的读书人,不兴攀比外貌美丑,比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听不懂,”念荷没好气地笑睨她,“总之,表小姐今日怎么也得好生补个觉,不然我……我就去王妃殿下那里告状!”
徐静书以往虽睡得少,但像今日这般熬到天亮却也是前所未有的。于是她点头应下:“睡睡睡,吃过早饭我就睡。”
“那咱们可说好了啊?到时我在床前守着,免得表小姐又躲在被窝里接着看书。”
“别啊,若你在旁守着,我怎么睡得着?”徐静书想了想,“这样吧,我现下就将书还回万卷楼去,没书了总不会躲在被窝看,是吧?”
念荷知道她的习惯,她房里那些书早已读过,通常不会再看第二遍。这几日夜里读的书都是从万卷楼拿回来的。
“成,那我这就去大厨房取早饭。表小姐快去快回,免得饭菜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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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天的天色黑沉沉,风声呜呜,像随时会平地蹦出个妖怪。
这样的天气里,若非必要,各院的人都不会出来溜达。
估摸着不会被人瞧见,徐静书便也懒怠换衫,就着昨日那身衣裳,拢了件连帽披风就出了客厢院门。
原本该拿把伞出来的,可她不愿撑伞冻着手,就这么顶着风雪一路贴着墙根往万卷楼跑。
小竹僮揉着眼睛来应门,见徐静书的模样,顿时瞌睡都没了,哈哈哈就笑开。
这小竹僮在万卷楼几年了,徐静书来的次数多,又无盛气凌人的架子,两人时常会寒暄笑谈几句,也没太多拘束。
“不许笑,”徐静书随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颇为洒脱地掸掸发间碎雪,“读书人嘛,不拘小节乃名士风范。”
将那册《九域胜览》交还给小竹僮后,徐静书并未逗留,迈开小步又跑出了万卷楼。
跑过含光院大门口时,她习惯地扭头瞥了一眼,却当场呆滞在风中。
平胜举着伞站在门前石阶的上风口,遮着一袭墨色狐裘的赵澈。
刺骨的风呼呼从耳畔刮过,徐静书却半点不觉寒冷,反而恍惚如在梦中。
她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使劲眨了眨眼,定睛再望。
透过纷纷扬扬的如絮碎雪,那道颀长身形竟仍旧立在这沉喑天光下。
虽不知他这半年的游历过程中都经历了什么,但徐静书只这么远远一望,就能觉出他周身气质与半年前的不同。
半年不见,那俊秀面庞已不似从前那般白如冠玉,转成浅浅铜色,这使他的五官多了几分深邃英朗之感。
他从云端之上走进红尘风烟,便如一柄从未出鞘的宝剑从新经了砥砺淬炼,到今日归来,他更加笃定从容,也愈发显出峥嵘锋芒。
恍惚间,他唇角轻扬,含笑的眼就那么直直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定灼灼,如盛了一天星河。
徐静书双颊蓦地发烫,弯了眼抿出笑意,举步就往他跟前去——
才走了两步,她猛地止住,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拉起兜帽盖住脑袋,掩面激奔。
见鬼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见鬼的“名士风范”!
仓皇逃窜中,徐静书心里有个可怜小人儿不停悲怆呜呜,以头抢地。
跪求平胜不要多嘴,千万不要向他细细描述自己此刻邋里邋遢、形容不整的疯婆子样!
啊啊啊啊啊!不想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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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书一路跑回自己的寝房,扑进被褥间绝望打滚。
虽说她知道赵澈看不见,可方才以那么丑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是尴尬到抓狂。
一直以来,她大半心思都扑在读书上,对自己的外貌、装束也不大在意,平日只以干净爽利为要。虽偶尔会因疲惫而稍稍怠惰打理形容,她也没觉得无法面对旁人。
可方才在含光院门口对上赵澈目光的瞬间,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绝望的羞耻感。
怎么可以!用那副模样!出现在偷偷喜爱的人面前!
太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