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稀稀疏疏洒落几点雨。

方安一早来到图书馆门前，玄英没说几点，他便早点。门尚未开，人尚未来。

云烟在远天浮沉，他在门前盘腿修行起来。

气温略寒，默运的是欧文斯传授的无明火诀，灵能环三周，汗汽微腾。

六点，紫铜大门从内打开，道童望着门前盘坐的方安，齐道：“你怎地不敲门？”

方安起身挠挠头，心想我怎么知道你们竟是住里面。

“随我来。”道童拉开半边门，敞着，转身往里走去。

一路来到馆楼屋顶，玄英竟在上面打着一套太极拳。道童完成领路任务后，退下楼去。

方安站在一旁等待玄英完成晨练，耐心是种美德。

方安也学过太极拳，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此刻看着玄英打着拳，惊讶地发现远天云霞的浮动竟与他身形的展动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缓缓流淌，远方云，眼前人，奇妙地结合在一起，仿佛一股温暖的宏大的洋流裹涌而来。

方安踮脚，展臂，欲飞翔，不自觉间。

四散的云层渐卷渐收，层霄叠霭，薄云渐密，渐成乌云。“喀喇！”远处云层传来一声惊雷，轰破凌晨的宁谧。

方安悚然一惊，跌坐在地。

玄英缓缓收功，曼声道：“九天非浮，九地非沉。漫漫浩气，直贯重玄。懂了吗？”

方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

玄英又道：“灵能在身，不在远云。会无会于恍惚之际，物物神神之深几而可摄。”

方安一脸茫然，似乎明白他在讲解重玄境的奥妙，却无法从那些字词中体悟清晰的含义，只是初听时体内异能似有共鸣，但回想时却如朝露遇阳，瞬息蒸散，不可把握。

“大人，能……直白点讲吗？”方安不明为何玄英要故弄玄虚。

玄英含笑说道：“寻常道理自然可以直白讲，玄妙奥义又如何直白讲？要知道，字词本身就深含神韵，换简单通俗的语言，理解字面意思自然简单了，理解功法奥义却难了。”

玄英又问：“你认为什么是重玄？”

方安摇头，身在重玄而不自知。

玄英说：“无妨，试作解答，按你的理解。”

方安略为思忖，说道：“静心神以动灵能，以玄运玄，是为重玄。”

玄英大笑，说：“这却是那本《伯劳手札》里的说法了。我看你体内兼有土系和火系两种灵能，你用伯劳的法子修习土系异能自然分外顺畅，但用来运使火能时是否便感窒碍非常？”

方安闻言不住点头，这确实是困扰的一大问题。

玄英说道：“火能走得是天道损有余补不足的路子，自与土系固本后动的模式不同。重玄者，双遣为法门，遣动静为一玄，遣其遣为重玄。放到灵能运用上讲，你运使灵能是一玄，让灵能按其自性自我运行，则又是一玄。到达遇敌时，气机动，你不用主观意愿去操控，灵能也能自发而动，按迹而行，那就是重玄大成了！”

方安恍然大悟，邓肯境是培植、蕴养灵能，主观操控；重玄境则是多了一重灵能客观自动。

“这样。”玄英捻须思忖片刻，说，“你待会去无竟大学附属小学找杨文校长，以后上午你就，下午来我这。”

方安既惊且羞，心想玄英这是嫌弃自己水平太次，所以赶去小学？转念一想，每日下午还要来这边，想来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知道《伯劳手札》是谁写成的？”玄英问。

方安想了下，说：“原作者自然是伯劳，翻译成那本手札的却是个叫杨古的。”

玄英叹口气，说：“杨文校长便是杨古那小子的父亲啦。”

方安颇为惊诧，顿时有些彷徨不知如何去面对杨文——要不要告知他杨古的死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是不堪承受的悲痛。

玄英却是介绍起杨文来：杨文，灾变前本是一名大学中文系教授，灾变后在玄英“救文明，建学校”的号召下不畏艰辛来到这边。废城建立后，杨文发现古代文明语言是用来诠释异能功法的最佳选项，尤以华族文言文和古希文为其中翘楚，因而倡导“古文运动”，又称“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竟舍弃无竟大学校担任了校长兼语文老师。

方安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杨古以“古”为名，也明白为什么《伯劳手札》写得那般晦涩酸牙。

玄英又问起他得到《伯劳手札》的具体经过，得知杨古已为一具痴情骸骨，叹息不已，陷入了感慨和不知何及的回忆中。

方安见状，只得躬身告辞，向道童问清了路，奔向无竟大学附属小学。

来到附属小学，在门卫不信任的目光追随和亲自陪同下，找到了正在上课的杨文校长。

门卫敲了下教室的门，恭敬地说道：“校长，打扰一下。这位说是玄英大人派来找您的。”

须发皆白，一袭灰旧布衣的杨文看了方安一眼，说：“找个位置坐下。”随后继续讲起课来。

方安下意识去看门卫，却见他已转身回走，只得捏捏鼻子在一群七八岁小娃娃的注视下走到最后一排的一个空座位上坐下。

方安的同桌是个小胖墩，方安看了眼他的课本，发现杨文正在讲的是《古文观止》中的《子鱼论战篇》，顿感汗颜，七八岁就学这个了？

“‘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作何解？”只听得杨文停讲提问道。

方安抬头去看，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