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李叔发这么大的脾气，脸色狰狞，把李嫂吓了一跳，声音不由小了许多，却仍坚持道：“我怎么没有良心了？他住我们家两个多月，我收一分钱房租了吗？”

“它就算住一辈子也是应该的！谁敢赶他走？”

“你……你就养着他吧！哼！”

李嫂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回了屋子，不一会，便传来巨大的摔门声。

凌乱苦笑，拉着李叔坐下，劝道：“没人赶我走！我能找到工作是好事，赚钱娶媳妇，多好？”

“可就算找了工作，也可以回这里住啊！小凌，你对我们家有大恩，李叔这里就是你的家！”

凌乱感念一笑：“这我知道，可是市区离这里太远了，不方便，李叔放心，一有空我就回来，您做的包子我还没吃够呢！”

听到这里，李叔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凌乱给他倒了杯酒，举杯敬道：“您永远都是我的长辈！”

凌乱确实走了，走的很潇洒。

行李不多，只一个黑色背包，吃完李叔准备的早餐，他便骑着风骚依旧的小鸟电动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叔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这才回转过身，沉沉的叹了口气。

清晨的包子铺如同往日，吵吵嚷嚷，很是热闹，但李叔怎么也提不起力气，神色僵硬，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老了几岁。

捱到中午，连饭都没吃，他面无表情的往墙角一蹲，沉闷的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仿佛永无止境。

李嫂皱着眉头道：“别抽了！你有高血压，不想活了？”

李叔闷声不吭，一动不动。

“发什么脾气？是他自己要走的，又不关我的事？“

李嫂把饭菜拍在桌子上，指着他怒道：“我说老头子，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他就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无亲无故，你至于对他这么好吗？”

说到这里，李嫂不由更气：“你只看他那样子，每天早出晚归，吊儿郎当，根本就是个小混混，如果留在家里，万一哪天出了事怎么办？”

李叔听到这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霍然站起，血红着眼睛暴喝道：“混混？混混？他就算真是个混混，那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你现在早死了！”

李嫂脸色一变，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凌乱真是我侄子？我老家在河南，几十年都没联系，又怎么会突然跑出个亲戚？”

李叔红着眼，拍着胸脯喝道：“丧良心啊！你一天到晚要赶他走，可你知不知道？两个月前你昏迷住院，就是凌乱救了你！”

“哈！我只是得了阑尾炎，救什么命？”李嫂握紧双手，反驳道。

“去他娘的阑尾炎！你那是肿瘤！”

李叔咬着牙，鼓着腮帮子怒骂道：“是肿瘤！必须要做手术，光住院费就要二十万，二十万啊！我上哪去拿二十万？”

李叔想到那时的绝望，不由潸然泪下：“我疯了一样到处借钱，可咱们家有什么？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栋老房子，可纵然卖了，也不到十万块，我能怎么办？”

晴天霹雳，如同在李嫂耳边炸响，让她整个人都不由晃了晃，脸色煞白。

“肿……瘤？”

“不然你以为呢？一个阑尾炎，大夫能让你住一个月的院？”

李叔咬紧牙，额头上青筋根根迸起，最终化为悲凉一叹，再次蹲在了地上，抽烟：“最后，是凌乱掏的钱，二十万啊！他眼都不眨的从银行取出来，然后给了我，我当时……我……”

李叔埋着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那是他所有的积蓄，一分没剩全给了我，不然，小凌怎么会没地方住？甚至连吃饭都是问题，而现在你却要赶他走……”

“丧良心啊！”

李叔蹲在地上，再次哀叹。

“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叔神色痛苦道：“还不是怕你多想？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嫂扶着桌子，颓然坐倒，心神激荡，完全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门外，一道小巧的身影手扶大门，咬着嘴唇问道：“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腾然的，李双儿明白了，原来，他拒绝开商店，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没钱。

一个玩笑，却说的如此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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