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太给孟德龄换了身衣裙,重新净脸出来。
洛俪道:“孟姑娘,我和娟姐姐来给你送行,在码头上等了好一阵,不见你们的身影,就回来了。”
幸好她们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德龄的父亲是窦国舅的门生不假,可孟德龄也是个刚烈性子,一旦失节,只怕会以死相拼。
孟太太近来被吓怕了,愧疚地道:“我们德寿那样对洛老先生,还害得姑娘受伤,可姑娘却……”她说不下去,满心都是歉意。
洛俪道:“孟公子的事,不应该牵累到你们,他被押往皇城,是罪是过自有朝廷来定。女子原就活得不易,何况初识孟姑娘,我与她也算一见如故。孟太太上马车吧,莫误了吉时。”
孟太太扶着女儿,走路时一摇一瘸。
不多时,抵达码头,洛俪从素绢手里拿过一个包袱,“孟姑娘,这是我备的干粮,你们带着路上吃。”她将身子一侧,低声道:“包袱里有一百两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带着路上花使。”
孟德龄眸含感激。
洛俪微微一笑,“此去一别,各自保重。”
朱娟递过一个包袱,“这是我备的饯果零嘴,路上吃罢。”
孟德龄笑里有泪,“江南一行,我受尽了奚落,只有你们俩真心待我好,洛俪、朱娟,谢谢你们,谢谢……”
江南一行,家毁了、父亲没了、大哥成了刺客被押往京城。
清流的人不会放过刺杀洛子的刺客。
孟德龄不敢盼着朝廷会饶了孟德寿。
她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离开江南,回到祖籍去。
前路还有多少风雨,她不敢去想。
“快上船吧,你娘已经等着了。”
那是一艘商船,开往应天府方向,到了应天府,她们母女就该安全了。
孟德龄立在船头,船行了许久,她还在挥手。
朱娟悠悠轻叹,“易地而处,若是换成是我,未必能忍下那些委屈,忍下这些欺负,孟德龄也算够坚强。”她微微一顿,“其实孟知府并不是坏人。”
“世间没有绝对的坏人和好人之分,朝堂上的争斗,与我们这些弱女子又有何干呢?”
就说窦国舅窦承嗣,他就是十打十的坏人吗?他是做过许多天理不容的事,可也不是坏透的人。
再说洛家,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高,也非就是完美无瑕的好人、善人,也有些不足之处。
世间,没有绝对的坏人,亦对绝对的好人,她学会从好人身上看到劣根性,在坏人身上寻到优点。
“孟家人不该来江南。”
“我们只能为自己的命运和选择负责,代替不了别人。”
朱娟望着洛俪,她一直都觉得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姑娘让她看不懂,她只从长姐朱氏嘴里听到了不少的夸赞,“三妹妹要做大才女,书法长进快。”“三妹妹很聪明,连你姐夫都叹息,说她怎么是女儿家。”
马车里,洛俪微阖双眸。
但愿孟德龄不会再来江南。
窦氏派、保皇派必然还会有无数次的较量,为了制衡朝堂,还会有人伤,有人亡。
洛俪只希望在这朝争之中,自己的家人能得保平安。
朱娟心情很低落,为孟德龄的离开,其实抛开党派不说,孟德龄是个好姑娘,至少她欣赏、喜欢。
洛俪问道:“娟姐姐,是在为孟姑娘伤怀?”
“其实她原没有错,错的是她哥哥,反倒连累她。我们女子的命运,与父兄前程实力联系到一处。”
姜禧行事再张狂不羁,也会维护她父兄的声名,被洛俪的话一吓,立马就走了,比劝她走还要管用。
朱娟也有父兄,朱督学早前是琼林书院的副山长,心思细密,为人谨慎,经洛廉举荐任督学一职。
朱娟低声道:“听说慧妹妹一家要去皇城了。”
“杨副山长要去皇城赴任。”
洛俪将近来听到的消息串一串,心下也猜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