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前面对流言蜚语也无比冷静的人,此时就像是碰了毒的瘾君子一般,径直坐到了地上,将第二瓶开了的白酒送入口中。
他大气不喘的,喝完了第二个小瓶。
白酒喝得太快,酒劲还没有直接上来,他就只能感受到自己胃里火烧般的疼痛,想着要一醉方休却也不能及时,像是诸事不顺里又添了一道,连喝醉都成了难事。
诸事不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都要和你作对,连没有思想的死物都看你不顺眼。
人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怎么你们还要跟我作对么?
周遇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满鼻的酒香。
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以后……”他喃喃自语。
以后什么?
“以后我宠你,我顺着你,我喜欢你我偏爱你,在我这里我就只有你,让你对我不再顾忌,让你对我为所欲为,你想离开都不成。”
宠着你顺着你,喜欢你偏爱你,只有你……想离开都不成。
“可是是你不要我了啊……”
他说着,有些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周遇的记性一向很好,很多说过的话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但他现在却是无比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他平时喝酒不管是喝多少都绝对不会显现出这样的姿态,这种示弱的,将整个后背都送出去,留给外人看他单薄的背脊。
他这十六年的岁月里,早已在潜意识里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绝不示弱的人,即使从前和于敬州出去,喝多了也只会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但是他身上的所有习惯,所有事情,在有关“贺初”这个人的时候,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在他们没分手的时候,贺初和他冷战他都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在他们在班上吵架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冷漠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现在只不过是分手了,贺初理所当然的搬出去了,曾经那些来不及感伤的情绪就一瞬间涌进了他的胸膛,排山倒海,压得他无法呼吸。
其实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那个时候心里直到那个人会一直都在,所以自己也就格外的任性格外的放纵自己的脾气。
现在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以前那些任性没有及时产生的后果,在这一刻就成千成百倍的施还回来。
那些你曾经习以为常并常常忽略了的温柔,现在又成为了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如何求,他不要你了,都求不到了。
不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别人感觉不到,只是因为喜欢着你的那个人愿意给你这样的包容,给你任性、骄纵的资本而已。
不然你看,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讨厌你呢?
因为他们不喜欢你,所以没有必要去包容你的冷漠。
“你不要我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酒劲渐渐的泛上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还是清晰的,可是脑回路又好像和从前的不太一样。
听人说人喝醉了是最能够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想法的,所以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从前他在想他那个高高在山的母亲,现在他在想贺初。
他想,贺初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大概就是狠狠的抽烟吧,贺初以前只要是不高兴了,不想跟他说的时候就一个人呆着,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满是烟味。
他忽然觉得有点遗憾,没有及时叫贺初把烟给戒了。
所以贺初现在在抽烟么?
大概是不会了吧。你看他走的都这么直接,伤什么心也为什么难过呢?
他随手提了一瓶酒,摇摇晃晃的走到贺初以前的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丝毫不意外的,除了他的书籍和衣物,他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来。
他坐在坚硬的床板上,似乎还能在他带来的满室的酒香里,闻到他从前的恋人的味道。
那是属于贺初的,带给周遇光的气息。
他有些贪恋的靠在床头,喝着酒,看着书桌前被放还进去的椅子,眼神是说不出的柔软。
恍惚之间,那个他喜欢的少年好像还坐在那里,偶尔也会伸手挠一下自己的后脑,偶尔也会故意将笔放进嘴里等着周遇上前提醒他,偶尔也会在周遇倾身上前的时候,仰过身来捧住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嘴唇。
周遇轻轻抚过床沿,想要站起来关上那扇主人来不及关掉的窗子,可是他手腕却轻轻一抖,尚未喝完的酒瞬间就洒了满地。
他就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滴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的脑子变得不太清明,仿佛就能看见酒j-i,ng洒在地面上的时候ji-an起来的水珠,沾着淡淡的烟尘。
洒了?怎么就洒在贺初的房间里了?
他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盯着满地的白酒半晌,直到刺鼻的酒j-i,ng味冲进了鼻腔,他才猛地将酒瓶子放下来,冲进卫生间拿了拖把,手忙脚乱的将酒拖干净,又将书桌前的窗户关好,窗帘也拉严实了,急忙退出了这个房间。
不想打扰这个人一样,生怕酒气混淆了他的气息,一点都不愿意他沾上。
他轻轻拧动了钥匙,将房门落了锁。
然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角落里,静静的看着那扇门发呆。
就那点回忆了,可别再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