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四,别背叛我,千万千万,别背叛我。
“不弃不离,”允僖颇觉有趣似地重复了一遍,笑着重重点头应和道,“二哥,好,弟弟记住了,不弃不离!”
允晟自杞县回来至今,露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如释重负的微笑。
——————————————————————————————————————————
“你答应了?”永寿宫内,郇瑾站在宁阁里,难以置信地重复问道,“你真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了,”允僖平静地抬起眼睛,顿了一下,轻轻道,“郇瑾,冀州再好,可是我却并不想去做冀州王。”
真等我做了冀州王,那才是大家谁都,别想再睡个好觉了。
“殿下,豁达不是您这么豁的!你已经学够了姑母的豁达了,您现在该好好学学陛下的手段了!”郇瑾出离愤怒地揪住允僖的衣领,怒喝道,“我真是不明白,我说的话你从来就只当作耳旁风是不是?”
“还是说,你就算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什么都不想学,真打算就靠着你二哥的怜悯过一辈子了?”
“郇瑾,你真的觉得,”允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郇瑾愤怒的双眼,平静地反问道,“现在是二哥在逼我么?”
“你搞反了,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是非做皇帝不可,我有更多的安排可以选择,而二哥,才是真的别无选择的那个。”
“他从一出生起,就被框死在了洛阳,他不能退一步,也没有人会允许他退一步。”
“你现在看,是他处处在逼我,我处处在退让,但你知道吗,那是我不跟他抢。”
“一旦我跟他抢了,就不是他在逼我,而是我在逼他了。”
允僖闭了闭眼,想到当日在临华殿兄弟二人打的那一场架,允晟亲手掰断那把剑扔开,说他对自己下不去手时,允僖当即便懊恼地认错道歉了。
不是因为允僖被他二哥那句话打动了,而是因为允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句话,允晟说得,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郇瑾,那些事情,我心里有数的,”允僖漠然道,“我不是没有底线的,触犯了我的底线,除了我娘和两个小的,我对谁都下得去手……包括任何人,也包括你。”
“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么?”允僖浅浅地笑了一下,平静道,“前年在冀州那回,老项头带着我和大头消失了一旬,我们骗你说是去特训了,其实也不算骗,也是特训吧……那十天,我杀了三百一十七个胡人。”
“我亲手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地摘了下来,”允僖侧过脸,看着郇瑾震惊的脸色,颇觉有趣似的笑了一下,缓缓补充道,“带回了冀州,老项头把他们埋在了我们几个经常一起喝酒的后院里,说这算是我提前的加冠礼。”
“郇瑾,杀人很简单的,比杀只鸡都轻松。”
“我不是不敢跟二哥争,也不是不能跟二哥争,我只是,不忍心罢了,”允僖漠然道,“我怕我自己一不小心,就亲手把他逼死了。”
“然后等到二十年后想起来,自己会有一点淡淡的遗憾盘旋在心头,不痛,不痒,但如鲠在喉。”
郇瑾震惊到失语,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允僖漠然道,“或许在你眼里,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但是郇瑾,我很早的时候便知道,如果二哥不主动来触犯我的底线,我是很难对他出手的。”
“这一点,是论你再在我耳边说多少话,我都不会轻易改变的。”
“你要是觉得在我身边呆的不舒服,”允僖平静道,“你我都明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还是,尽早地另谋高就吧。”
允僖说完,起身就想出去了。
“殿下,”郇瑾猝然回头,抓住允僖的肩膀,仓皇道,“我错了,但是殿下……”
“但是?”允僖挑眉反问。
“下回有这种事,能不避着我么?”郇瑾要呕死了,“为什么你和大头绕去北边,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冀州啊!”
“下回?”允僖扯了扯嘴角,上下打量了郇瑾一眼,无语道,“你什么时候,先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再说吧!”
不然带过去也是拖后腿的好么!
郇瑾愤愤地捏着自己胳膊上的肉鼓起了脸。
“走了,去吃饭了,”允僖拍了拍郇瑾的肩膀,随意道,“准备准备,西北那边复杂的人事,靠你了啊,郇大读书人。”
郇瑾得意地挑了挑眉,嘴巴上却仍是不饶人,下意识地讥讽道:“靠我啊?我还以为有你二哥在……”
“最后一点,”允僖猝然站定,回头补充道,“要去西北,就不要和我二哥抬杠。”
“憋得住你就一起去,憋不住,你就一个人留在洛阳吧。”
郇瑾的脸彻底黑了。
允僖才不惯着他了,背着手去了主殿,却见钟情呆呆地坐在堂上,正失神地发着呆,瞧着很有些落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