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凡真不明白自己这位老兄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区区一小葫芦酒而已，即便他们年轻时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该因此事而愠恼失态，何况他们这一辈子想要却不得的东西能有几何呢？活到这个份儿上，外物什么的，早就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

可是玄霄道人却显然没有轻易把这一页掀过去的意思，拽住乔竹酒胸前衣物的他不停将之抬起放下，所幸乔竹酒近日来被祁凡真练得筋骨皮肉都结实了不少，若是放在初出晋城时那般，恐怕乔竹酒早就在醉梦中被玄霄道人给活活拍死了。

眼看玄霄道人的动作愈演愈烈，祁凡真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玄霄兄，就算这一小葫芦酒再如何珍贵，可也比不得这臭小子的命，你且需三思而行。”

乔竹酒此刻要是听到祁凡真之言，定会好生躬身作揖感激涕零，因为玄霄道人的确因此言停下了猛烈晃动，不过这股子闷气，却远未消磨干净。

只见他仍不肯放下乔竹酒，将其身体拉在半空，朝祁凡真吹胡子瞪眼道：“他的命比我的仙人醉贵重？祁老弟，你可知我这仙人醉的来头？！”

玄霄道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露道：“三十一年前，我在一处海边峰岳山脚下，发现一山洞，洞内曲折迷乱，山虽近海，其洞内却炽热无比，千转百回，于洞深处岩壁上惊见一枚通体赤红之果，果子入手滚烫，若非当时我以内力附掌摘取，定难以将此果徒手拿回观中，后经查鉴，此果居然是天下至阳至宝麒麟果。”

“师父当时说，等以后我内力再精进一些，便可尝试吞下麒麟果，说不定能让自己功力再上一层楼，只不过他没说具体要我内力浑厚到何种地步才能吞服，故而我一直将其珍存，不敢轻易吞食。”

“二十九年前，我四海为家，游至一座火山山下，登山而行，侥幸在山顶火山口边上摘得一株人形火参，那火参晶莹如玉，近乎透明的参体中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火红纹路，好似人体之中的经脉般玄妙无比，当时我便认定，这火参起码得有万年以上的年龄了，天下间绝对的稀罕物。”

“时隔三年，我连得两种至阳的天地灵物，而后我便有了酿制一壶堪称仙酒的绝世佳酿的想法，于是我又去了那极寒之地的极寒之处，依照百姓传言所述，历经两年苦苦搜寻，终于在三座冰峰中央地带寻得九寒灵芝，九寒灵芝虽有九寒之名，实际上却是极寒之地里唯一能够生存下来的极阳之物。”

“除此之外，直到一年多以前，我还搜集了凤凰草等数百种珍稀草果，另登上离州那坐天下最高峰达天峰，于峰顶树前静坐百日，每日取巳时初由树叶上滴落的露水，而后以内力炼化凝练，取得由我命名的无痕天露作为酿酒之水。”

“耗费我玄霄道人三十余年的气运和精力，终酿出这么一小葫芦仙人醉来，往日里我酒虫袭脑，也不过是掀开一个小口子闻闻味道解馋罢了，他居然一滴不剩全给我喝了！”

“这可是我送给未来弟子的出师大礼！”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玄霄道人越说语调越高，情绪也随之激愤不已，听得玄霄道人这么一心追求自在的人居然为了酿制一壶酒耗费如此大的精力，祁凡真开始有些同情和理解他此时的表现了。

可是喝都喝了，除了说一句乔竹酒狗屎运比捡到麒麟果和万年火参的玄霄道人更好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恐怕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最好诠释了吧……

“行了，玄霄兄你再怎么气恼愤懑，哪怕是豁开这小子的肚子，又能取回你的仙人醉么？反正小子家里殷实的很，大不了回头让他再给你准备一份酿酒材料便是。”

祁凡真宽慰一声，玄霄道人更不乐意了，松开乔竹酒，在小院里大吼大叫道：“家境殷实？家境殷实有个屁用！麒麟果、万年火参、九寒灵芝、凤凰草……这些东西你以为有金子、有银子就能买的到？”

“可怜我未来的宝贝徒弟，不是师父不给你心小抠门，实在是为师遇人不淑啊！”

玄霄道人无休止的悲叹着，祁凡真想也没想就干脆道：“既然是送给你以后徒弟的，那干脆收这臭小子为徒不就行了？”

院子里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平静，张牙舞爪的玄霄道人止住动作，眼前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收他为徒不就得了。”

刚说完，玄霄道人似是又想起了其他什么事情，看向祁凡真疑问道：“不行不行，来时我已瞧见，你的那把剑都给了这小子，说明已经收他为徒了吧？我怎么能抢你祁老弟的继承人。”

祁凡真眼神淡然，心平气和道：“第一，我从来没有正式收他为弟子，第二，即便我与他已有师徒之名、之实，那也是多半因为玄霄兄你。”

“因为我？”玄霄道人不明白祁凡真话中之意，疑问一声道。

祁凡真点点头，视线放低，落于“睡死”过去的乔竹酒身上，解释道：“教他本事非我本意，要不是他爹的缘故，我定不会与他相处如此之久，而他爹，便是你、我、还有这臭小子连接起来的关键所在。”

玄霄道人听得更加迷糊，瞪着双眼等待下文。

祁凡真继续道：“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欠老和尚一个人情，老和尚自觉欠这小子他爹一个人情，所以我代其父磨砺于他，便算是还你人情了。”

玄霄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