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珍想到这一点,未免有些伤感。
她就是带着这种伤感的情绪从白沙铺出发,独自一人来到孝感城的。万万没想到,到孝感的第一站就碰壁了。
白素珍觉得苏庭长这个人不可理喻,明显是在袒护王厚义。但是,审理案件的权利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别人让她重新写起诉书,她还不是得重写。不然的话,别人根本就不受理。你能拿块石头砸破天?
重写就重写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安身落脚的地方,首先得住下来。去汤正源家肯定不行,他那两居室的房子,根本就腾不开多余的地方。汤正源夫妇睡主卧,他们的女儿睡次卧,汤正源的老父亲睡在阳台上的一张行军床上,哪儿又能提供地方给白素珍睡觉呢?
除了汤正源,孝感城还有几个白素珍认识的熟人。有的是小学同学,有的是白沙铺的好友,这些人都是通过各种门道挤到孝感上班的。但春节还没有过完,这样贸然去别人家打搅,白素珍觉得不太好,更不好意思提出在别人家住宿。
还是找一家旅社吧!
这样想着,白素珍就来到了孝感商场旁边的向阳旅社。
这是一家国营旅社,位于槐荫大道与书院街交汇处。距离市法院、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和市人民政府都不是很远,住在这里办事比较方便。可一问价格,单间和标准间每天都要八元钱。即使睡标准间的一个铺位,每天也得四元钱。太贵了!也有十几个人睡的大房间,每天两元钱,但人多嘈杂,而且没有桌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写东西。
白素珍走出向阳旅社,准备去找一家便宜点儿的小旅社。
在路人的指点下,她回到孝感商场背后的北正街,看到了“国光旅社”的招牌。进去一问,价格果然要便宜得多,单间房每天只要三元五角钱。但看过房间她才知道,所谓的单间狭窄得要命,一张单人床就占去了房间三分之二的面积。勉强塞进去一张桌子,但没有凳子,只能坐在床上写字。
她环顾整个房间,有窗户,有电灯,有洗脸盆,有拖鞋,铺盖行李也比较干净,心里觉得还不错。虽然面积狭小,毕竟没有外人打搅,是个自己能够独享的空间。
于是,她就去前台交钱开票,住了下来。
白素珍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住的这家旅社,是她儿子王加林到孝感参加考试时经常居住的地方。她睡的这个房间,也曾多次接纳过她的儿子王加林。七年以后,当王加林从牌坊中学调到孝感a银行工作时,还自己掏钱在这个房间里住过近三个月。
这些虽是后话,但冥冥之中的某种联系,总还是有些耐人寻味。
安营扎寨之后,白素珍就开始奋笔疾书,重新撰写起诉状。由于必须引用的一些法律条款记不清原文,她又想去一趟书院街,到法律顾问处找汤正源,借几本法律法规方面的书籍。
两人见面之后,白素珍很自然地聊起了与苏庭长交涉的情况。
汤正源听得非常认真,但一直没有发表意见。最后,他说自己呆会儿去找找苏庭长,摸摸苏庭长的底细。他让白素珍晚上去他家吃饭,顺便告诉她苏庭长的态度。
白素珍说,吃饭就免了,午饭吃得太饱,肚子根本就不饿,一会儿去孝感商场对面的米酒馆吃一碗糊汤米酒就行了。
“好多年没吃家乡的孝感米酒了,还真有点儿馋。”
听素珍这样说,汤正源就没有勉强。两人约好七点半左右在司法局他家里见面。
白素珍七点钟不到就到了汤正源家里。直等到八点钟以后,汤正源才从苏庭长那儿回来。
素珍急不可耐地问,苏庭长是什么态度。
汤正源阴沉着脸,没有马上回答。他脱下呢子大衣,挂到衣架上,然后坐到沙发上,答非所问地告诉白素珍:“我们孝感人,是不可能把王厚义一家人赶到露天的。”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白素珍非常生气,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
汤正源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掏出打火机点燃,边抽边开始答复白素珍:“法律既要维护公平正义,同时也要维护社会稳定。”
他劝白素珍大度一点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老是纠结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也纠结于现实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不能老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要向前看。不要死抠书本上的条条框框,要理论联系实际。别总是沉溺于美好的幻想当中,没事找事地给法院添麻烦,否则只能是自讨苦吃。
“法律不允许抹牌赌博,但现实生活中到处是打麻将斗地主的;法律不允许拉关系走后门,但如今不拉关系不走后门根本就办不成事情;蒋介石罪大恶极吧,政府还允许给他修坟墓呢!听我一声劝,素珍姐。你现在条件那么好,生活又不是不可过,能马虎的,就马虎一点儿算了。”汤正源继续侃侃而谈。
白素珍觉得汤正源说这些话,简直不象一个司法工作者,不配律师的称号。
她反问道:“我生活条件好就能容许王厚义犯罪么?就该放弃本应属于我的正当权益么?这是你的观点,还是苏庭长的意见?”
汤正源直言不讳地说:“苏庭长觉得你就象三岁的小孩一样幼稚无知,愚蠢可笑。特别是你回王李村时,抱着你养母的遗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