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水镇最为热闹的福来客栈里,三清门的人去了一大半,留下一小半,却将热闹的气氛变得清冷了许多,店小二从客房打扫了尘埃,取了废弃的茶水出来,正暗自感叹着生意渐淡时,瞥见身侧走过一个男子。此人样貌和服饰在中原之地很是显眼,偏头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话,“客官,您这是……要走了么?”他小声问道,再走一个,可就当真没几个客人了……
那人沉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留给他一个坚挺而硬朗的背影,声音低沉地回了一句,“是。”然后迈开步子,终究没有回头瞥他一眼。
这寡言少语的扶桑人握着剑从客栈二楼往下时,先听见了几个人在说话,那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一僧一道,还有一名吃肉喝酒的健硕汉子,三人围在一桌,两碗茶水,一坛好酒,茶水还冒着热气,好酒却是冷却了。三人各自饮着面前那唯一的一碗水,声音也不曾断绝,从楼下传到上面,很容易听清,也很容易看清。
那仙风道骨的道人正襟危坐,伸出单手掐指沉思,最后一捋长须,喃喃说道:“门主今日,许是大吉,许是大凶,这等变幻莫测的命数,我们可该如何应对是好……”他叹息一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
“非也,非也。”旁边同样脊背挺直而坐的和尚眉目淡雅,双手合十,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淡淡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此行分明乃是凶兆,你决意不去时,不就因为此由么?如今却又何必故弄玄虚?胡乱言说。”
简单几句话,使那正喝着热茶的道人差点噎住,无言以对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难不成现在过去?”算是勉强认可了对方的指责,和尚没有吱声。
这和尚正是昔日岑可宣所见过的布衣和尚,实为三清门下的春生和尚,虽跟随了一个阴诡之人,为人倒还算磊落光明,与他合拍的,还有心性爽直的宴十三。
“平日你们二人怎么皆可,如今门主吉凶难料,你们还是这般不知所云,可别让人看了我们三清门的笑话才是。”宴十三听他们两个打着太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语气中还带着不悦。
这边话才说完,楼上一名女子的笑声突然而至,如清脆婉转的鸟鸣,在空旷的客栈里不断盘旋,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三清门的笑话,又岂止今日这一桩?”那女人笑说道。
三人一愣,齐齐循声看去,楼上的一处方桌边,竟一坐一站有两人,站的是名女子,坐的是个少年。那女子便是郭馨儿,她捂脸咯咯娇笑了一声,故作惊讶地道:“咦,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我听得正起劲儿呢。传闻三清门除了在坐三位,还有三名蒙面的妙龄少女,人称三圣女,不仅身姿绰约,武功也很是不错,如今,怎么一位都没瞧见?”
她眼带嘲弄,斜眼瞧着楼下的三人,继续自顾自说道:“难道偌大的三清门,连三个姑娘都保不住了?”
旁边的霍轻原听了她说的话,不急不缓喝了一口酒,冷冷笑着回应她道:“那还用说,十日前,三清门被御景山庄青州分舵的人搅了老窝,传闻三清门门主主带着白圣女若南和青圣女茹南逃回了扬州老家,只留下红圣女绯南,被御景山庄派出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红圣女不幸香消玉殒,白眉老怪自此成了江湖上的笑话!”
一通话说完,他眼中嘲讽更甚,“这一次连白圣女和青圣女也一个不带,到时候打不过要逃走,可该叫谁留下抵挡才好?”
莫知人耳中听着他们接二连三的嘲讽,面色平淡,只长声叹道:“今日倒是越比我想象中热闹多了!门主不在,尔等便如此口出狂言,是料定我们不会介怀么?亦或是故意挑衅?”他目光收紧,手腕翻转,三枚暗器从袖口飞出,带着烈烈杀气,直刺向说话者。
郭馨儿快移开,回头叫道:“小心!”
霍轻原连忙侧身,扬起右手,双指堪堪夹住了三枚流星状的飞镖,稳稳钳住后,手一松,跌落在桌面上,出清脆的撞击声。
宴十三瞧见这一幕,面色微变。莫知人这一暗器,其力道有多大他是知道的,甚至能射穿坚硬的铠甲,此人非但没有受伤,竟还能徒手接住暗器……这一双手指,若没有专门练过,是绝对达不到这等境界。
与此一招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怕是来自……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喝道:“这是少林功夫!你们究竟是何方圣神?”
霍轻原笑道:“阁下还算有两分见识!不过会这一手的,可不仅仅是少林一家。另则,比起对付我们,倒不如去看看你们门主是否活着才是。”他停顿了一下,故作叹息地说道:“听说最擅用毒的杀手花瑶,还有紫云宫的华玥护法都去了那边,女人有时候,可是相当可怕的……”
他说这话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比如郭馨儿,就实在是一个极难相处,且背景复杂的女人,与她共同行动,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当然,这话他只能暗中嘀咕,未曾真正说出过口。
三人听后面色突变,相互对视一眼,再不与他二人纠缠,带上余下的数名门中弟子,一行人起身匆匆出了门,朝张家别院赶去。
本就冷清的客栈,在他们极的撤离后,显得越寂静无趣了,无人说话之际,唯有店小二不住的叹息声。
“喂,真的不去看看热闹?”霍轻原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