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产婆,也一并照看着华音宫。
沈竹烟这一胎,她可真是操碎了。可千万是个皇子,否则再来一胎,她头都要秃了。
入夜,白玉书在灯火下练着字,写废了那么多张纸,现在的她依旧是执笔便抖成帕金森。
案几上放着本齐炀从前落在长乐宫的诗经,白玉书照着上面的字,仔仔细细描画着。
写意一溜小跑进了殿内。
“怎么了,华音宫出事了?”
写意喘着气道:“襄王要回来了!”
白玉书停了手中的笔,问道:“他这又是怎么了?”
写意道:“是,是回来完婚的。”
完婚,齐炀这是打算让方氏成了亲,跟着襄王回岭北么?
写意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让襄王在八月十五前成婚。”
这便不到一个月了,这么着急的么。白玉书掂着手中的笔杆,陷入了沉思。
八月十五,老爷子应该还在京师,襄王回来,晋王也要回来。他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写意。”
“奴才在这儿。”
白玉书晃了晃神,道:“去挑些入得了眼的东西,咱们早些备下襄王的贺礼。”
写意提醒道:“娘娘,白府还要准备方氏的嫁妆。”
“……”这还真是两头破费。
“告诉父亲,务必丰厚些,既然是嫁给襄王的,就不能太丢了两家的脸面。”
“是。”
写意看了白玉书的“大作”一眼,小声道:“娘娘原不必费这功夫的,奴才替娘娘写便是。”
白玉书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写意低了头把脸埋进阴影里,嘟囔道:“都是上好的宣纸和狼毫,可惜了了。”
“……”
这写意怎么还不去歇着,不怕秃头的嘛。
白玉书正打算再说上几句,齐炀已是出现在了门口,他立在那,平静的神色仿佛看着什么景致一般。
这大半夜怪吓人的,她还以为齐炀宿在永安殿了呢。
白玉书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写意反应却是快,立马扑通跪在地上,眼泪刷的就挤了出来,只见她哭道:“皇上可算来了,娘娘怀着身孕,身上难受的很。今日去永安殿受了委屈,眼下思念皇上却又说不出口。皇上您看看,您留在长乐宫的书,娘娘都抄了好几遍了……”
“……”
此刻的白玉书也想哭上一哭,写意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齐炀看着桌上和地上字迹斑驳的纸,目光一时柔和起来。
白玉书只求老天保佑,齐炀没听见她方才和写意说的话。
齐炀走上前来,坐在白玉书身边,双臂环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今后就待在长乐宫吧,想要什么朕让容卿送来便是。”
写意一脸功成身退的表情出了内殿。
白玉书浑身不自在,生怕齐炀察觉到她腹部的平原。她道:“黎妃来了三四趟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去。”
齐炀将下巴抵在白玉书的肩膀上,“朕已经告诫过她了,日后再有人让你出去,你只说是朕不让就是了。”
白玉书肩膀硌得生疼,只想找个由头把齐炀赶出长乐宫去。
她想了半天,问道:“皇上,可曾盼过这个孩子?”
齐炀的胳膊明显僵了一下,白玉书立马知晓了他的态度。正好,反正她肚子里也没有,省得他动手了。
“白氏伴在君侧,五个春秋都不曾有孕……”
“皇后。”齐炀打断了她,道:“安心养胎便是。”
白玉书笑了笑:“皇上您说句实话,这帝后情深打算演到几时呢,是不是白家倒了,这戏就不用再演了。我向来把心思写在脸上,如今说了这番话就不怕您厌弃我,这三宫六院里,美貌柔情的多得是,不是少了我就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您让我如何安心养胎呀?”
齐炀松了手,他站起身来,看着白玉书的眼睛,眸中多了几许凉意。
白玉书自知心虚,却还是和他对视着。
良久,齐炀道:“皇后每次的话,总是一半说给朕听,一半留在心里。朕耳中听到的话,总是显得很坦诚,却又是皇后想让朕听到的。这样的‘坦诚’朕该拿他怎么办呢?”
白玉书垂下眼睛,望着案几上的书,没有言语。
齐炀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他将地上的纸捡起来,道:“你我之间,远不如这纸上的话来的明了。”
白玉书仍是不语。
齐炀将东西放在桌上,转了身去,临走前,轻声道:“朕一直很喜欢……长乐宫的景致。皇后,早些歇息吧。”
白玉书目送他出了内殿。
这样的背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仿佛每次谈话都是不欢而散。细想起来,她确实像齐炀所说的那样,口口声声嚷着坦诚,却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
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