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殿下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先前种种难以自持的情绪不过是自己的痴想,原本想永远地埋在心里,只是自己终究是不够淡然,还是让殿下看出了端倪。
“殿下,对不起。”他终于转了身,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眸看公仪音一眼,很快又垂了头。
公仪音先是愣神,继而暖暖一笑,“宁斐,你无需同我道歉。”
“属下给殿下造成了困扰。”宁斐语声沉闷。
公仪音轻轻一笑,“有人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宁斐,你无需感到自责愧疚,只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得的。”
“属下明白。”宁斐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你不明白。”公仪音微微提了声调,“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而是想告诉你,你应该将我放下,去追求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宁斐一怔,眉眼间似有一抹亮色跳跃,然后很快又暗淡下来,“属下是暗卫。”
暗卫,是最见不得光的存在,整个一生都只能为主人而活。
公仪音笑,如冬雪初融,百花初绽,哪怕低着头,宁斐也能感觉到面前清寒的空气变得空灵而洁净起来。
“宁斐,暗卫可不会驭车,更不会出现在阳光之下。”
宁斐不解地抬头,正对上公仪音笑意盈然的眼眸,耳边听得她清泠的语声,忽然心神一动。是啊,他在帝姬府,早已不是暗卫的存在了。
见宁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公仪音又是抿唇一笑,“所以,宁斐,现在我已经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如果你有一天也遇到了,一定要勇敢的抓住哦。”
宁斐怔怔地看着公仪音,她的笑容纯净,在这漫天的雪花间绽开大片大片纯白的花瓣,原本精致的脸庞显得愈发不可逼视起来。
他突然觉得心中陡然一松。
仿佛这么多年一直揪着心口的那个执念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心中有种通透而空灵的感觉。明知道自己和殿下不可能,为何不早些放手?对自己好,对殿下也好。
至于殿下说的寻找自己的幸福,他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他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见到殿下幸福吧。
“谢谢殿下。”宁斐对上公仪音澄澈的眼眸,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清浅的笑意。
感受到宁斐整个人气韵的变化,公仪音回以清雅一笑,放下帘子回了车内。
牛车驶到秦府时,纷纷扬扬的雪恰止。
宁斐请公仪音在车内稍后片刻,自己上前与秦府侍卫通报。
侍卫看一眼帝姬府的车辇,请宁斐和公仪音在此稍候片刻,快步进府通报。
没等多久,公仪音听到车厢外有人声传来,侧耳听去,似乎是莫子笙的声音。果不其然,下一刻,莫子笙的声音便在车厢外响起。
“殿下,郎君叫属下迎您进府。”
公仪音掀起车帘朝他笑笑,下了车往秦府走去。
宁斐正立在府门口,公仪音看一眼他,“宁斐,你也跟着吧。”
莫子笙面色未变,看一眼守门的侍卫,“去将殿下的车辇停好。”
三人进了府,朝秦默所住的清竹园走去。
对秦府,公仪音并无多少好感,莫子笙许是也知道这一点,一路未停,脚步急促,偶尔恰到好处地同公仪音说一两句话。
穿过秦府的花园,眼前便是秦府的莲池,上次谢廷笍曾告诉过他,此池,唤作汀溆。
现下正是寒冬,汀溆池中只余一池悠悠清水,池畔的垂柳枝条上挂满冬雪,似一树银挂,蔚为壮观。唯独桥上那座白玉石桥依旧凌空,与茫茫雪景融成一片。
这时,公仪音却眼尖地看到汀溆池的另一侧行来几人,似乎是三名女子模样的人,穿红戴绿,分花拂柳上了白玉石桥。看方向,似乎正冲着自己而来。
因隔得远,公仪音看不分明,问询似的看向一侧的莫子笙。
转头的瞬间,却恰好见到莫子笙脸色微变,向来笑意清然的眸中划过一抹异色。
“那是谁?”公仪音生了几分奇色。
莫子笙语气微沉,“是夫人。”
夫人?
公仪音一怔,再度抬眼朝那人望去。
这会,她总算能看清楚来势不善的那几人,打头的正是她曾在秦府寿宴上见过一面的秦家二房主母,秦默的母亲,王夫人。
王夫人今日穿得依旧明艳,一袭海棠红绣云纹大袖襦裙,外罩纯白漳绒斗篷。钗环在鬓,金银闪闪,珠玉相撞,端的是富贵逼人。
怎么会这么巧撞上王夫人?公仪音不解地皱了眉头,一双雪眸微狭,定定地打量着越行越近的王夫人。很快,王夫人已经走到了白玉石桥的这一头,隔得进了,公仪音能看清她面上艳光逼人的神色和清冷不屑的眼神,那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么说,不是巧合咯?
她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索性住了脚步,转过身子浅笑莹然地看着已经下了石桥的王夫人。
莫子笙面露无奈之色,只得趁王夫人朝后做了个手势。
王夫人行到公仪音面前,清冷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转,最终还是微低了头,“民妇见过殿下。”
不管她如何的心高气傲,公仪音现在还未嫁入秦府,论礼数,王夫人就该对公仪音行李,哪怕她再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
公仪音面上笑容加深了几分,等到王夫人将礼行了个十足,才伸手虚扶一把,嘴里直道,“王夫人不必客气,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