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像是有团团火种在燃烧,咆哮着要从心里破出。
见安帝没有任何反应,曲华裳心里更加害怕了,哭嚷求饶之声也大了起来。
听在安帝耳朵里,却愈发的刺耳,大袖一拂,几上的碗碟“乒乒乓乓”全部被他拂落了下去,瓷器碎裂一地,汤汁菜肴四处乱溅。
曲华裳跪得离长几极近,丝毫没有想到安帝会突然发怒,避之不及,汤汁大半倾倒在了她的身上,搁在地上的手背也被瓷器划伤。一时间,衣服上头发上全是各色的汤汁,糊糊嗒嗒,显得颇为狼狈。眼睛也被发上滴落的汁水糊住,痛得睁不开眼来。
公仪音虽然也被安帝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此时的脑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方才曲华裳求饶的那一幕,怎么看怎么熟悉。分明就是当日她被长帝姬使计陷害她让自己流产时的场景。如今时空转换,似乎还是一样的场面,不同的事,这件事的受害人却换了父皇。
公仪音看着地上一脸狼狈身子瑟瑟发抖的曲华裳,心中浮现几丝疑惑。
照理,曲华裳此举对她来说并无半分裨益,害了父皇,她能有什么好处?好不容易得宠,却会因为此事一夕又回到了从前,甚至会得到更重的惩罚,这于情于理根本就说不通。
除非……除非曲华裳是天心教派来卧底在宫中的奸细?
公仪音脑中飞快闪过这一个可能,可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若曲华裳真有心害父皇,此时下在菜里的就不会是蒜末,而是毒药了。
她眉头紧蹙,目光紧紧定在地上的曲华裳身上。
安帝此时的怒气已经到了顶点,看也不看曲华裳,怒气沉沉地冲着刘邴来,“叫人把她拖下去,即日起打入冷宫,降为采女!”
曲华裳一听,满脸绝望之色。她不要!她不要!自己辛辛苦苦筹谋至此,不能就这样全盘皆输!她心有不甘,跌跌撞撞挪到安帝面前,伸出手一把攥住他的袍角,面上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陛下,妾真的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
话音还未落,只听得“通”的一声,她竟然被安帝一脚踹中心窝子,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地板上。
公仪音看着摔得动弹不得的曲华裳,眼中情绪波动几许。
父皇的性子,确是凉薄。前一刻可以宠你上天,下一刻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你踹开,哪怕他心底也明白此事可能另有隐情,可只要事情牵涉到了自身,他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想到这里,公仪音突然神情一动。
如果,陷害曲华裳之人也十分熟悉父皇的性格呢?她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却越想越是心惊。只下蒜末,说明意不在安帝,而纯粹只是为了陷害曲华裳。不仅如此,下的蒜末分量还很小,分明是并不想安帝太过受苦。再加上对安帝的性子如此了解……
这么一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选。
长帝姬。
再联想到那日她偷听到的长帝姬与安帝的争吵——
“我讨厌那张脸!非常讨厌!”
“既然陛下要弄那么多张我讨厌的面孔进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难道……长帝姬当真对这些与母妃有几分相像的人起了杀心,这第一个,就是对最近风头正盛的曲华裳下手?
这么一想,所有的一切都豁然贯通起来。
如果真相当真如自己所想的这般……公仪音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疑问——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长帝姬恨母妃到如斯地步?那日她和安帝在殿中争吵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如果她真的这么恨母妃,玉屏口中的给母妃下毒的人难道是她?!
此时殿外已经快步走进几名神色肃穆的内侍,将匍匐在地不能动弹的曲华裳给拉了出去。
而挡风帘被掀开的那一瞬间,殿外的寒风夹杂着冷意咆哮而进,火盆中的炭火被风一吹,明明灭灭,带起刺骨的寒意。
今日她原本只想敲打敲打曲华裳,没想到曲华裳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拉入了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公仪音抱了抱臂,突然觉得,这个皇宫,比她想象得还要深不见底。而母妃的年华,便葬送在了这样冰冷的宫中。
刘邴另唤了宫婢进来收拾几上和地上的残渣碎片。
安帝心绪十分不佳,呆呆地跌坐在坐榻之上,什么话也不说,目光中笼着朦胧深雾,看不见任何光亮。
公仪音垂首立于一旁,心中涌上深切的哀凉。换做从前,她或许已经乖巧地上前宽慰起安帝来了,可今日,她却觉得心里好累,累得不想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
偌大的宫殿当中,只剩下宫婢清扫时发出的瓷器碰撞声。
那些宫婢大概也知道上面坐着的两人都心情不佳,生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主子,手下动作加快,很快麻利地将方才还一片狼藉的地方清扫干净了。
刘邴挥一挥手。
宫婢们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殿中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整洁而清静,仿佛方才这里从未来过人。
无尽的沉默。
仿佛要沉默到天荒地老时,安帝终于将目光转向公仪音,嘶哑着开口道,“重华,你当真是朕的福星啊。”若不是重华在,怕是刘邴也辨不出那菜里的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