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饮一杯后,赵光义隐有醉意,不苟言笑的面上泛起红光。他晃着的空樽,问道:“未知郑王贵庚?”
“十有二矣。”
“本王虚长郑王爷一秋。”赵光义弯腰提起案前的酒壶,不经意道:“你我年岁相仿,又同为一国亲王,今日得见,方知何为英雄相惜,故人恨晚……”
听着他话大有蹊跷,就差没说“同为君王胞弟,却屈居人下”之语了。李从善淡然一笑,只作不知:“本王亦如是。辞旧之夜得识诸君,共聚一堂、开怀畅饮,好不自在!”
“团圆年节,郑王身在他乡,可思莼鲈?”
若是乐不思蜀,则于国不忠;若归心似箭,便不知好歹。这看似普通的一问,却大有乾坤。
“得蒙皇上与王爷的盛情款待,善不胜感激。只是岁末琐务繁杂、家稚子尚幼,善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得修齐家室,实在惭愧!”
“郑王当真是忠心耿耿、国之栋梁!”赵光义斟上酒,叹道:“新正之时,国主却劳郑王出使在外……嗐,不谈这些。听闻令正乃是林仁肇大将军之女?”
李从善微微颔首,等待下。
“皇兄早年行军打仗之时便闻江南战神之名,仰慕已久,故而千金求得林将军画像,就悬挂于这汴京城的枢密院之,改日本王邀王爷前去一观!”
赵光义这一番话看似是要印证赵普的说辞,却是此地无银百两。
“不瞒晋王,前些日子赵相领善在京游赏之时,已见识过枢密院的画像,当真是画技高超、惟妙惟肖!无愧于千金一画之名!不过,王爷既如此说,倒提醒了善。既然皇上对林将军青眼有加,善倒有一人引见——”李从善顿了顿,扭头向身后道:“卿砚,上前来。”
“是。”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应声上前,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唤了声:“姐夫。”
赵光义的瞳孔倏地放大,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男子,五官勉强保持在方才微笑的弧度:“这位是?”
“内子的弟弟,林仁肇之子,林卿砚。”
“将门虎子,将门虎子……果然气度不凡、后生可畏!”赵光义连连点头,赞赏不绝。
“王爷谬赞,卿砚惭愧!”男子屈身行礼,不失礼数。
“欸!贤弟过谦!来,随本王面见皇上!”
林卿砚侧目看向李从善,后者轻点了点头。于是,他便随赵光义站到了殿央。郑王想要借此宣告,唐国君臣齐心,断无内讧的可能,好教宋国放弃趁虚而入的打算,他自当奉陪。
“皇兄!”演戏演全套,赵光义面露喜色,拱道:“臣弟欲引见一人。”
“讲!”
“这位公子乃是江南林仁肇大将军之子、郑王爷的妻弟。”
“哦?”赵匡胤面露奇色,倒是看不出甚么异常。
林卿砚施施然掀袍跪下,俯首道:“小民林卿砚参见陛下。”
“快快平身!”赵匡胤一面居高临下地对这位林仁肇之子赞不绝口,一面惋惜地叹道——“若是有朝一日得请林将军来汴相见,不失为一大幸事。”
林卿砚只恭顺地一一应着,扮演一个老实小伙的角色。
西面座上的赵承煦冷眼看着这一幕,抬将杯余酒一饮而尽——早在郑王携随从入殿之时,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男子。当时虽是月夜,兼而他身负重伤、意识不清,但此人的相貌属于那种见上一面便难忘记的,他断不会错认。林仁肇之子出现于此,更与江南郑王过从甚密,爹和皇上的算盘只怕要打空了……打空便打空罢,他一向是不屑于这种背后行径的,不过是遵父命而为罢了。只是——
“听闻这座江南宅院便是皇上送给林仁肇的礼物。若有一日那小子当真官拜九卿,求爹把你许了他,也不算太委屈了。”
“当真?”
……
从小到大,他随口哄过攸怜太多次,可唯有此次,他的心一直隐隐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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