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微微笑道:“你不必紧张,你和徐鸿儒的关系,圣上并不知晓,我能够得知,只是因为慈庆宫中,有我的人罢了。”
高杰望着魏忠贤,心跳不已,暗想魏叔虽然出身于市井之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颇有心计,才当上秉笔太监一年不到,便在宫内宫外耳目不少了,可以想见,当他不久后提领了东厂,会是番怎样的情形。
魏忠贤见高杰默然不语,一副颇有戒心的模样,苦笑一声,叹道:“看来,小杰对魏叔尚有些不放心啊!”
高杰从魏忠贤眼中看到了真诚和慈爱,白莲九生神功七生警亦未让他感觉到危险的预兆,顿时放松下来,便真诚地说道:“魏叔,您消息灵通,既然知道我和徐鸿儒关系不浅,又为何要让我见到出卖他的侯王呢?!”
魏忠贤微笑道:“因为,魏叔和你的感受是一样的,对这个侯王,以及那位闻香教的王好贤,深恶痛绝!”
高杰诧异问道:“这又是为何?”
魏忠贤背手踱了几步,方才缓缓道:“你还记得魏叔是哪里人氏吗?”
高杰想了想道:“北直隶肃宁。”
魏忠贤点点头道:“肃宁紧邻河北,与闻香教大本营滦州石佛口相距不远。魏叔年轻时曾混迹江湖,闻香教势力不小,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老夫便难免和他们有过接触。”说到这,他目光渐渐阴冷,突然抬头望向大门之外的天际,沉声道:“魏叔也曾和你一样,身边有好兄弟、好伙伴,可惜,他们都没能熬到今天,没能等待魏叔混出个样子,便尽皆故去了!”
高杰心中一动,问道:“那几位前辈莫非是因为闻香教之故而。。。”
魏忠贤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高杰道:“确切地说,我那几个好兄弟是因为触犯了王好贤那厮而遭到杀身之祸,即便是老夫,亦只是因为命大而逃过一劫罢了!此后因实在无法在家乡呆下去,这才下定决心,自残身体,进宫避祸!”
高杰没想到魏忠贤进宫竟然和闻香教王好贤有关,惊得目瞪口呆。
魏忠贤发出一阵凄厉而痛苦的笑声,继续道:“想当初,我们几个年轻人不过是因为嬉闹之余,没来得及避让那王好贤的大驾,便被其命令护卫头目梁梓龙事后进行追杀,除了老夫之外,其余三人尽皆陨命。呵呵,王好贤,一个闻香教的少教主,起行排场竟然比知府还要庞大,端的是嚣张至极,我和我那三个兄弟,在他眼中,连蝼蚁都不如啊!”
看着魏忠贤双眼泛红,目露恨意,高杰一阵凄然,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作恶之人,天必惩之。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魏忠贤拭去欲落的老泪,吸了吸鼻子,对高杰道:“小杰说得好!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不过,这次,时机依然到了!”
高杰迟疑道:“魏叔的意思是,趁这次山东之乱的由头,除掉王好贤?!”
魏忠贤道:“没错,血债,该是讨回来的时候了!”
高杰想了想道:“那魏叔你刚才还答允了要帮杨氏叔侄和侯王的忙。。。”
魏忠贤微笑道:“杨国栋和杨肇基都是难得的将领,此次平叛有功,帮帮他们理所应当。至于这个侯王,虽是奉了王好贤之命,但亦算是个不忠不义之徒,我岂会真心帮他?!只是,我们要对付王好贤,他还是有用的!”
高杰迟疑道:“魏叔,您将这般隐秘之事都对小杰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魏忠贤凝视高杰的双眼,真诚地道:“不是魏叔自夸,从江湖中混到皇宫中,老夫每每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除了有好机缘,好运道,亦和我阅人无数,善于识人有很大的关系。第一眼看到小杰你,魏叔便以自家子侄视之了,在我眼中,你和良卿、月儿并无区别!”
高杰虽知魏忠贤此言有些夸张,但亦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信赖和重视,顿时笑道:“那以后,小杰就真正多了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了!”
魏忠贤点点头,深情道:“小杰,你是个聪慧多智,却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在如今这个世道中甚是难得,我家良卿和月儿以后可能还要你来照拂和帮助!”
高杰郑重道:“小杰和良卿大哥和月儿虽相识不久,却肝胆相照,性情相投,便如兄弟姊妹一般,今后定会相互扶持,魏叔尽管放心。”
魏忠贤满意地道:“这就好,这就好,想来你也意识到了,魏叔正在走一条危险重重的路,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到万丈深渊之中,绝无翻身之机。而且,到了那时,定会祸及家人,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地方。如今有了小杰你这番话,魏叔欣慰了!”
高杰想到后世文人对魏忠贤所作所为的口诛笔伐,想到他不过是替天启帝做孤胆先锋,顿时心生崇敬,却又于心不忍,劝道:“魏叔,你难道就没想过放弃吗?也许还另有选择呢?”
魏忠贤呵呵长笑,半晌方才道:“我魏忠贤刚入宫时,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內侍小厮,得蒙圣上恩宠,方才有了今天这般光景,虽肝脑涂地,亦必报皇恩,圣上但有所命,某绝不会生半点退拒之念。”
高杰听罢,脑海中出现“愚忠”二字,可是,在此刻,望着义无反顾的魏忠贤,他突然之间,第一次感觉到,“愚忠”竟然令人那么可敬可佩。
魏忠贤收拾心情,拉着高杰坐下,问道:“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