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杰出来了,王承恩微微躬身,施礼道:“王承恩拜见忠勇侯!”
高杰连忙回礼道:“王大哥,我们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万万不可这般多礼!”
王承恩淡淡道:“忠勇侯身份高贵,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太监,岂敢高攀?!”
高杰闻听一愣,感觉这王承恩很不待见自己似的。在敞梁湾初见,他便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此后高杰进京,他也曾无缘无故试图阻止高杰和朱由检的见面;今日前来又是这般话中带刺,简直是莫名其妙。
高杰素来崇尚与人为善,但并非软弱可欺,当下便淡笑道:“当我还是个小猎户的时候,从未因为身份而感觉低人一等;如今我稀里糊涂混了个忠勇侯,也并未因此就觉得自己高贵。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方才不会被别人轻贱,王公公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高杰的反击隐晦犀利,不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还将王承恩的称呼从“王大哥”换成了“王公公”,意思很明显,你既然不识抬举,我又何必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呢?!
王承恩没想到高杰说变就变,被他这番话噎得够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对于高杰,王承恩其实并无恶感,只是他正如高杰所说,自轻于太监的身份,自卑于残缺的身体,久而久之,内心扭曲,便生出一股子愤世嫉俗的性子。
他自幼拜入武当松溪派孙继搓的门下,入门虽晚,却非常勤奋,加之天赋不凡,武功和文采后来居上,成为了最出色的一个。本来,他可以成为一位笑傲江湖的侠客,然而,一个意外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师父过世之后,师兄弟五人各奔前程,让人意外的是,王承恩竟然进宫做了一名小小的內侍,而他的性格也越来越乖僻阴暗起来。通过一次刻意的表现,王承恩让年幼的朱由检见识到了他的文采和武艺,加上能说会道,很快便成为了朱由检几乎形影不离的贴身近侍。
如果说,以前的王承恩是个淡泊名利的江湖豪侠,那么现在的他则已经变成了一个急功近利,野心勃勃的弄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当自己实力足够强大,方能挣脱牢牢束缚在身上的那副无形的枷锁。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说,唯有自己的主子信王殿下未来大权在握,他才有希望翻身。
所以,他可以说是全心全意护佑和辅佐着朱由检,不允许他发生半点危险状况,也不允许像高杰这类乡野村夫影响主子的发展,影响自己的前途。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个看重出身和血统的社会。朱由检是货真价实的皇亲,拥有皇家血脉,一出生便是高贵的存在。其他如东林党人也出自传承已久的豪门大阀,属于贵族血统,自然也高人一等。
其他如魏忠贤、高杰、骆思恭等,出身贫贱,即便是封侯拜将,登上高位,在那些贵族眼中,他们就如同暴发户一般,依旧粗鄙不堪,与之结交便是自甘堕落,玷污了高贵的身份。
朱由检遇险,得高杰相救不假,但他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而与高杰成为兄弟,王承恩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他担心主子会因为高杰这个下贱的乡下小子遭到朝中权贵们的轻视,甚至于在将来失去他们的支持,错失掌控大权的机会。因此,高杰刚进京那会,拜托魏忠贤知会朱由检自己的到来时,便遭到王承恩暗地里的刻意阻拦,推说不认识高杰。谁知后来高杰在击鞠赛上叱诧风云,与朱由检巧遇,得以重聚,令王承恩又是痛恨又是紧张,生怕高杰在主子面前告状,说自己的不是。偏偏高杰是个大度之人,与干弟弟和父母得以重聚,高兴之下,便早把前面的不爽忘得一干二净,并未追究。
王承恩紧张了数日,见风平浪静,方才安心。但他并未因此而改变对高杰的看法,始终坚定地认为朱由检不能和高杰混在一起,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他们拆散开来。于是,高杰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了王承恩的眼中钉。
在内心中,王承恩是矛盾的,他既痛恨那些能掌控别人生死的权贵,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俯视他们,见到他们对自己卑躬屈膝;同时,他也看不起高杰这种下层的布衣百姓,虽然他自身也是这般出身。在他固定的思维中,那些可怜的百姓永远低贱,绝不可能成为上等人。当然,唯有他自己会成为例外。
所以,王承恩是个内心极度自卑,却又夹杂着极度自恋的人,说白了,他的心理是病态的,或者说是变态。
别看他口里尊称高杰为“忠勇侯”,内心中却是不屑一顾。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高杰并非懦弱之辈,一句隐晦而犀利的反击之言便令其呆立当场,下不来台了。
一阵羞恼后,王承恩终于冷静下来,毕竟高杰已经封侯,不但名义上是信王的干哥哥,而且还有成为圣上面前大红人的迹象,明着对抗显然是不理智的。于是他强压心中的恼怒之意,露出谦卑的笑脸道:“忠勇侯所言极是,小人在此多谢指点,受教了!”
高杰并不清楚这个王承恩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他的观感却甚是不好,话既然都说白了,也不再假客气,摆出上位者的架势,不冷不热地道:“王公公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咱们废话少说,不知你此来我侯府有何贵干?”
王承恩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忍气吞声道:“小的奉信王殿下之命,前来传书!”
“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