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飞握着枪越想越气,立刻分配了一部分警力去护送石田回家,自己带了五个人朝南边胡同追来,剩下的人留岗,别再被人声东击西了。
曹恩凡并未与那持枪的人缠斗,一拧他腕子,卸了枪,用肘砸他眼眶,不等陈午阳动作,甩了车门就朝严天佐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严天佐穿着皮鞋,跑不快,声音还大,不消片刻便被曹恩凡循声追上来。
“恩凡!”严天佐缓下步子喘着叫他,被曹恩凡扯进一个漆黑的岔口。
“怎么回事?!”曹恩凡完全懵了,看见有人拿枪顶着严天佐,心脏差点停下不跳。“那人是谁?要杀你吗?”
严天佐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艰难地摆摆手:“说……说不清了。”
两人对看一眼,看彼此皆都变了脸色。曹恩凡恨恨地甩了严天佐的手:“现在怎么办?”
严天佐喘匀了气,倚着墙站直,反手去摸腰后的枪。他在这五尺宽的胡同里抬头向上望去,前后两面墙中夹着一道窄窄的天河,月明星稀天色浓蓝。身后是墙,面前也是墙,一头是幽暗的死胡同,另一头有杀身之险。严天佐闭上眼,喘口大气。
“天佐。”曹恩凡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又看了看疏落的星斗,转头对曹恩凡笑笑:“我上次问过你,你没答我。这回我换个问法。”他停了一下,又开口:“恩凡,我要是杀了人,你还喜欢我吗?”
“那就是你要杀的人?”曹恩凡终于对上号了。
“先回答我,恩凡。”严天佐在黑暗里看着他,只能借着月光看他朦胧的轮廓和闪着波光的眼睛。他此时是害怕的,但同时又期待着,他只等个答案,或许就不怕了。
“天佐……我……”胡同外忽然响起散乱的奔跑声,曹恩凡心下一惊,拉着严天佐继续往胡同深处跑。没跑两步,手里一涩,回头看严天佐立住不动。“走啊天佐!”曹恩凡急道。
严天佐从身后抽出盒子炮,推弹上膛,缓缓摇头说:“恩凡,现在我是不杀不行了。两个必须要死一个。”说完,转身朝外冲。
曹恩凡一个箭步上去把他抱了回来,摁在墙上,心急如焚:“别犯傻!”
严天佐看着他那要喷火的样子,竟觉得开心,他左手拦住曹恩凡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曹恩凡被这突然地变化吓愣了,怔怔地看着他。清冷的空气中,一阵湿软温热覆上了曹恩凡的唇,他眼前一阵眩晕,似是银河直下,云垂海立。
康爷爷坐在二楼包厢,看着戏台上青春男女卿卿我我,老脸羞得通红,砸吧砸吧直往肚子里灌茶。那红娘守在张生与崔莺莺私会的门外,情态万千地描摹着内里光景。
“今宵勾却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
康爷爷直把那空杯嘬的滋滋响,抬头再看,周围俩包厢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一吻虽深,却短。严天佐抵着曹恩凡的额头,笑道:“恩凡,我可能从看见你那天就有些喜欢你了。我这回就算出了事,你也不能跟童飞,知道吗?不然我死不瞑目!”
曹恩凡本有些飘飘然,听他这么一说迅速回过神,一拳把他捶开。“别废话!上去!”
严天佐一愣:“上哪?”
曹恩凡跃起,朝胡同两面墙左右一蹬飞上墙头,朝下伸手:“上来!快!”
严天佐还未明白,只得跟着他跃起,拉着曹恩凡的手也翻了上去。
二人在墙头房顶提着气走着,看胡同里几个黑西服的人和几个黑制服的警察来回穿梭。有看热闹的老百姓,推开院门四处张望。一个警察鸣枪示警,大喊:“都回去,谁出来崩了谁!”
“童飞也会来?”
“嗯,他是巡警总队队长,听到枪声肯定会来。走,去找你要杀的那人。”
严天佐俯身在房顶,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曹恩凡。
曹恩凡轻轻地笑了:“我不会让别人杀你,也不会让你自己成为杀人犯。阳关道独木桥,我陪你走。”
严天佐在这初冬黑暗的夜里看到了一颗灼灼燃烧的心,把他烘得温暖,这比他在戏里听到的任何一句海誓山盟都要令人陶醉,他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出口只是两个字:“恩凡……”
曹恩凡摇摇头,示意此刻什么都别说了。
夜空晴朗,交错的胡同中光影凌乱,形成一个忽明忽暗的迷宫。陈午阳的汽车往胡同儿外面钻,正碰上持枪赶来的童飞一队人。
童飞挡在汽车前拦住,绕到后门猛拍玻璃,车窗摇下,他朝里大喊:“陈午阳!你耍什么花活?”
陈午阳皱着眉:“以前在上海做生意惹了青帮的人,上次你也见过了。就是那个严天佐,今天才知道来北平找我的。”
童飞一拳砸在车门上,低吼道:“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田呢?”
“我让手下的送回使馆区了。”
后视镜里司机看了陈午阳一眼,陈午阳迅速闪了个眼神。
“那小子往哪跑了?”
陈午阳道:“朝西边胡同里钻了。还跟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
童飞闻言脸瞬间白了,跟身后警察说:“追人不许开枪!”几个警察纷纷点头,往西边跑去。
“童队?”陈午阳从车里探出半个头。
“没事,走你的吧!等我回警队叫你。”
“那……辛苦童队了。”
童飞看着手下跑去的方向没说话,陈午阳跟司机使了个眼色,车窗摇上,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