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笑说:“是你的家人,还是我的?”说着把一份亲子鉴定扔在桌面上。
孟哲脸上终于现了怒色:“方鸿渐,我家里人的隐私,不是你可以随便窥探的。”
“不能窥探我也窥探了。”方鸿渐双腿交叠,表情带点让人牙痒痒的得意,“万幸我当时留心,否则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孟总替我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从仓库出来,司机明显感觉到自家老板心情十分愉悦。
方鸿渐靠着后座,等车子发动一会儿,忽然道:“你说十五岁大的男孩都喜欢什么?”
“……跑车,或者枪?不过没有孟总准许,小孟先生也不会收的吧。”
“也是。”方鸿渐张开自己的手,纹路细腻保养得当,虎口处有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来的。“孟哲把他养得小猫似的,要抓回来放在我身边,恐怕得费点心思。”
吃晚饭的时候,孟良人察觉大哥好像有几分不对劲。
座位没变,表情举止也没变,甚至照常给孟均夹菜,回答孟选叽叽喳喳的问题。
或许是错觉吧。
孟选说:“均均,今天出去玩什么了啊?”
孟均想了想道:“我们看了长颈鹿……还有木马,还有一个方叔叔请我们吃午饭。”
“方叔叔?”孟选精心描画的眉毛一挑,“不会是方鸿渐吧。”
老管家咳嗽一声:“小姐,方先生长你一辈,不能直呼人家名字。”
孟选撇撇嘴,低头吃菜。
一个星期后,中考成绩出炉,丛容的名字稳稳盘踞学校榜首,市区第三,跌破了老师们的眼镜,毕竟考前种子选手大有人在,谁都没想到会是他夺得魁首。
一时间好几个招生处打电话来,贴出各种条件,免食宿给奖金,磨破了嘴皮。
孟良人叼着丛容削好的苹果问他:“程静打电话来没有?”
丛容摇头道:“打了我也不可能答应。”
“你想去吗?”
少年笑了笑说:“我没想过。”
孟良人想了想道:“算了,留在一中也好,去了程静,小姑娘的手都摸不到。”
丛容哭笑不得。
孟良人以为自己也会像上辈子一样,顺顺利利地升上市一中的高中部。
然而此时此刻,在孟哲的书房里,他翻看着眼前的资料夹,这是三个男人的履历,相同之处是都曾“多次涉嫌绑架勒索案件”。
孟哲说:“六一那天,这三个人一路尾随你们,从动物园到上车,直到被方先生的人抓住。”
孟良人合上资料夹,轻轻放在书桌上:“所以他又救了我一次?”
孟哲沉默了一下,道:“我和方先生商量了,方家和孟家不同,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或许他可以代替我,保护你到成年。”
孟良人觉得有些荒谬:“可是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
“害你的人在暗。”孟哲没有解释,只是微蹙着眉,看着他,“要防范这些暗地里的手段,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孟良人说不出话。
孟哲摩挲着褪色光滑的笔盖,说:“出门在外,记得每月打电话报平安,孟均很粘着你,这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好。”孟良人转身,打开门出去。
铜质的门把手是冰凉的,孟良人松开手,鬼使神差地,沿着走廊走到林语心的房门前。
佣人每天都会来打扫,所有摆设都按她去世时的样子保存,十五年了。
孟良人轻车熟路,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日记,坐在窗前翻看。
其实他已经翻过很多遍了。
他的生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他长这么大,佣人们提起第一任孟夫人,那位周家小姐,都说“长得美又心善”“脾气好”,提到林语心就词穷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连这本日记,全是病例和临床明细,没有家人,朋友,爱人,最后怀孕那段日子,每天的日记工工整整写着胎像记录,才可窥见一丝为人母的温情。
一本笔记从头翻到尾,孟良人起身,把它放回原处。
离开孟家这一天,趁着孟选带孟均出去参加茶话会,孟良人收拾了点东西,背着自己常用的背包下了楼。
佣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四少,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缺了什么打电话回来,我们给你寄过去啊。”
孟良人点点头,手搭上玄关的门把手,回头看了看,旧沙发,楼梯台阶铺着地毯,格物柜上瓷瓶插着鲜花,黄木扶手干净得发亮。
丛容道:“四少。”
“嗯?”
“我知道。”少年顿了顿,说,“那个时候,是你说想要个人陪你,大少才留我住下来的。”
如果他没留下,孟哲会资助他读到大学,保他衣食无忧。他也会继续过着每天回到家,面对满身酒气的母亲和一屋子杂乱和冰冷的日子。
孟良人心想那我还真不记得了,道:“出去住两年而已,又不是永不相见,唧唧歪歪干什么。”
丛容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