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黎乐生终于要写到连孤山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唐给他发简讯，问他：“乐生，你文里的那个连孤山，说的‘生而为人，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黎乐生一怔，想起这句话是某章连孤山因为自卑而闷闷不乐，思及自己过去而喃喃自语出来的。写那章的时候他只是想起了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想起这句松子说出的话，才往里加进去的。

这句话其实很有意思。为谁道歉？为何道歉？用在这里，倒是很符合连孤山的心境——这是一个从出生做智力测试后，就挂上智力残疾，又被家族放弃的人，他没有用，活着也好像是错。但是他不会选择放弃生命，因为在他接受到的教育里，轻生这种念头，比他是傻子都可怕。所以说他懦弱也懦弱，但是他也一直很坚强。

但是黎乐生不明白唐为什么要过来问他这个，他本身也是一直打算把马甲被唐知道的事当做没有发生的。唐这么问，是看了他的新文吗……糟糕，突然有种淡淡的羞耻感啊。

“因为连孤山他自卑嘛。”黎乐生实在不好意思和别人讨论他文里的人物，也不想剖析人设的思想。他一直认为写文是很隐私的东西，和人哪怕是提起，都会很为之羞耻——也许他写的好了，才会有勇气提起吧。

“连孤山为什么自卑？他到了新的世界，都没有去尝试一番，怎么就自卑了？”

唐本来不想和黎乐生说这个的，但是他真的是被这句话给炸出来了。他看到连孤山那么消极，就忍不住想写他出来的黎乐生，是不是也是这么消极的，即使他明明知道，作者本人的想法，并不能和文中人物画等号，可是这么消极这么绝望的一句话，黎乐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写出来的呢？

“抱歉，我不想和你说这个，可以吗？”

不谈写文我们才能做朋友啊！黎乐生怕说着说着他会生气，所以才这样说。有的时候，一个人物有那么多没用写出来的设定，他在作者的百转回肠中做出了某个决定，却难以像他人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样想。连孤山在他心里是一个饱满的人物，但是在只看了几章的唐那里，恐怕是所思所想很没有道理的。

而且让一个人生赢家去理解无能力者的想法，那怎么能做到。黎乐生是不敢承认，在从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泪盈满面，有了共鸣。

生而为人，对不起。会想到这句话，多绝望啊。

唐果断的放弃深究，转而和黎乐生说起了别的话题。但是黎乐生却难以忘怀，过了一会就称自己累了想早点休息。他本来想码字的，可是对着小黑屋发了一会呆，还是选择睡觉了。

第二天，他听零书之说食堂买玉子烧的那家推出新品了，出了肉松酱的玉子烧，黎乐生就去这个窗口排队。买到玉子烧之后黎乐生也没回宿舍，在食堂随便找了个座坐下。

此时他却看到了唐德的身影。自从上次崩掉拉黑之后，黎乐生还没见过唐德呢，这次再见，险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么描述是有点夸张，可是见到他之后，黎乐生才发现，原来他的相貌都已经在自己的记忆中模糊了。

正好玉子烧被他吃的只剩几口了，他想快吃完早点走。他在人际交往上一直很拙计，本身也不感兴趣，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只想快快逃开。以前同学聚会的时候，每次邀请他他都得找借口拒绝，就怕到了聚会上聊起来尴尬。

可是没随他愿，唐德也看到了他，直接走到他面前来，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这会唐德往这一坐，他就更感到了如坐针毡。

玉子烧迅速的在口里化掉，他站起来就要走掉。唐德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抬着头，凝视着黎乐生。在那张普通的面容上，那双眼睛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黎乐生重又坐下，却率先道歉了。

“抱歉，是我太任性了。”

当初为什么拉黑，黎乐生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如今再看到唐德，看着他总觉得些许委屈的脸，就忍不住觉得自己任性。反正先道歉就对了，道个歉，气氛就不会那么古怪了。

“不，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说话太不好听了。”

唐德急忙也跟着道歉。每当他上一堂课，对人际关系更了解一些，就会更觉得当初的自己愚不可及，黎乐生一道歉，他更是慌了。本来他没想再以这个身份和黎乐生接触的，可是作为唐和黎乐生的关系，一直止步于朋友之间，而贪婪的他，很难克制那种攻击性，又不满足于只在网上聊天，所以在食堂里遇见，才会忍不住凑上来。

而现在，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他焦躁的心情就逐渐缓解。他从前从不了解那些明明可以经上交流，却仍然忍不住思念的士兵，但是此刻，却真正的了解到了。原来言语和见面真的不同，原来见面哪怕不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他们互相道歉了几句，然后对视一笑，算是把之前都揭过。黎乐生吃完了没有走，陪着唐德吃。

唐德突然说：

“我这个学期结束就得回军队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不可以多陪陪我？在这个学校里，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秘技·装可怜发动！

“啊，这么快啊。”

黎乐生说不出来什么心情，大概就是刚和一朋友和好，结果却发现这个朋友很快就要离开了吧。莫名的，他感觉到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