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殿下要是肯自己喝,也不用这么受罪。”牟渔说,自己都没察觉语气缓和得不行,不含一丝讽刺,满满是心疼。
沐慈听他声音,却是“嗡嗡”一片,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软。他用最后的力气,用舌头顶走嘴里的异物……忽然就无法喘气了。他张嘴努力喘息,如离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喘气,眼角甚至被逼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那点泪光顺着眼角滑入乌黑的鬓间,凉凉的一道轨迹,让牟渔冷硬的心肠变得更加柔软。他叹口气,抱一抱着这个精致脆弱的少年,轻轻抚摸他的肚子,声音温和哄着:“乖啊,难受也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沐慈想忍,一直在忍耐。可实在忍不住,身体的确是有自己的本能意识的。就像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不过是为了将不好的东西加速排出体外。
沐慈的喘息一直没有平复下来,反而有越来越急的趋势,这不对劲。牟渔看看怀里的人,发现他的双眼似覆了一层死水薄膜,灰败溃散。
“怎么了?很难受?忍一忍,很快就好……”牟渔话还没说完,见沐慈想吐,飞快把他压在椅子上,伸手去掐沐慈脖子上的穴位,他想要止吐。
却忽然看见这少年的下巴颈脖已经因他的捏挤而浮出了一圈狰狞的青紫。就这么一迟疑,沐慈已经仰着脸,pēn_shè状吐出了褐色的液体,混杂刚刚吃下去的食物。
一直吐,一直吐……
沐慈像是要把身体里的内脏都一并吐出来,酸腥气充斥整个房间。
牟渔靠得很近,两个人身上都脏了,狼狈不堪,可牟渔并不管这些,一直抱着沐慈,试图帮他顺气让他好过些。沐慈却是真背运,因为喘气频率太快真被异物呛住,又是一阵咳嗽。
因为体力差,又被折腾,咳嗽都没什么力气,整个肺似破风箱“嗬嗬”响着,异物根本咳不出去……牟渔苍白的小脸迅速泛出不详的青紫,在牟渔担忧的目光下,忽然之间,沐慈身体挺了一下,然后……
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沐慈的胸口没有了起伏!
牟渔忙搭了脉,发现沐慈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可摸到鼻翼间,呼吸却已经停止了。
牟渔大喝:“传院使……叫院使来!”
崔院使本该在一旁边待命的,可这会儿他被请去了平南王府,还没有回宫。立即有一个禁卫过来回话说院使不在,要不要去太医院请人?
太医从那么远跑来,黄花菜都凉了。
牟渔看着沐慈双目紧闭,白皙的小脸已经转成深紫,脑子“砰”一声炸掉了,第一次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脆弱至此,灌一碗药啊,就能把他弄死?
牟渔第一次感到害怕,恐惧席卷全身,让他的手指忍不住发抖。在千军万马中陷入绝境他都没有慌过,没有害怕过,现在却真正感到了害怕——不是怕天授帝,不是怕自己的下场。
而是怕沐慈就这么死了!
从冷宫那个无间地狱都能爬出来,一直一直努力活下来的人,就这么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照顾了多日的小少年,就这么轻易没了。
——你甘心吗?
——你这么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