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们左右为难。
安庆这个人十分光棍,他们可是天授帝金口玉言交给了沐慈的人马,他只当没看见天授帝的脸色,拿起锄头,继续加深树下的大洞。其他禁卫也跟着动手,战士的使命就是服从长官,是就算皇帝找麻烦,也有安庆指挥使顶缸。
哦,不,长乐王护短,他下的令,就会护着安指挥使的。
天授帝被撅着撅着,都很习惯了。
他瞪罪魁祸首:“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母亲亲手栽种的桂树?”
沐慈看都不看他一眼,波澜不兴道:“我知道。是你不知道,母亲在园子里埋了两坛桂花酒,本想来年八月十一,挖出来和您共贺她的生辰,谁知却再没有机会品尝。”
谢宸妃爱桂花,不仅是因为她的生母,也因为她自己就是在桂香中出生的,如果不是生在谢家这个自命有底蕴有文化的士族家庭,谢宸妃的名字就会叫成“桂枝”、“桂香”这样子。
天授帝:“……”
今天?
是啊,他几乎忘了……不,是刻意不去想这一个生辰。
“我今天把酒挖出来,完成母亲遗愿,与您共贺。”沐慈虽这么说,可语气平淡极了,无怨,也没有喜悦。
天授帝看好不容易软化的儿子,在母亲生辰日恢复了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淡漠,心口一痛,小心翼翼问:“九郎……挖到了吗?”
沐慈摇头。
他只是在记忆中寻到谢宸妃的口述,时间太久远,久远到物是人非。
沐慈又说:“朝阳姐姐知道,当年是她和母亲一起埋下去的。”
天授帝吩咐:“宣召朝阳郡主进宫。”
等待的功夫,天授帝看着含光殿那一把大锁,对卫终说:“打开吧。”
“是!”卫终从怀里拿出那枚十几年没用过,他却一直从未离身的钥匙,打开了含光殿。
天授帝牵着小儿子的手进入,沐慈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由他牵着了。
含光殿里布满灰尘和蛛网,十几年都未打扫过,可在天授帝看来,一切还是昨天的样子,摊开的一本书,画到一半的山水画,还未收官的黑白棋子,都摆在原位。
倒地的琴台,还是那般狼藉的样子,让他恍惚。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什么事情都还未发生的那一天。琴台没倒,谢期跪坐在琴前,纤纤素手,流泻出一首动听的乐曲。
正是一曲《凤求凰》,谢期很少抚琴,就算勉强应天授帝的要求抚了一曲,也只是吟风弄月的曲调,动听,并不含情。可那一天……
阿期坐了琴台前,破天荒给了他一个微笑,饱含爱恋与不舍的琴声,淙淙从这架古琴中流淌而出。
那一天,天授帝以为——我终于打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