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来,让妈看看你。”
忽然,她开口说话了,声音轻柔如水。
我这才松开了她。
她抓起了我的手,轻轻的吹着,不自觉的已经泪眼婆娑,柔柔的问我:“疼么?”
我摇头,是真不疼,因为这个时候仿佛有股子力量在支撑着我一样,支撑着我挺直腰杆,支撑着我一往无前。
可她不信,撕裂自己的衣物,在给我包扎伤口,动作很轻柔,看上去小心翼翼的,眼神里面酝酿着一种叫做慈爱的神色,看着她,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当年那个抱着倚剑血战千里的刚烈女人联系在一起,更无法将她和那个白发疏狂、一剑倾城的传奇人物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些也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我来说,她的身份只有一个我的母亲。
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鬼府散人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稍稍离开了一些,即便在这八极诛仙阵里面每个人身上的力量都在不断被削弱,可仍旧没有一个人上来催促我。
我忽然有些感谢他们,就算是在战斗的时候他们帮我挡了一剑,或许我也不会产生这么激烈的感激之情,救命之恩,我可以还,做我们这一行的,我总归是有机会还他们的,可是现在这片刻安宁,对我来说,却是无价的。
这一刻,我等了二十多年。
入了这一行以后,我跌跌撞撞,坎坎坷坷的走到现在,已经累到无力,或许也只有在她这里才能找到这片刻安宁吧。
用了许久,她终于包扎好了我的手,然后她抬头,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我,最后,抬起纤细修长的不像一个武人应该有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我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最后又将我满头的白发耷拉在了手掌中,她看的很仔细,看着看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就下来了。
于是,我手足无措了起来,我真的是个木头,不像那些面皮白净的小生一样,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手段去哄女人,无论是哄自己的母亲还是哄爱人,很快就能让对方停止哭泣。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天赋,以前不会哄媳妇,现在不会哄母亲,只能伸手不断帮她擦拭着眼泪,最后有些木讷的说:“咱们好不容易相见,这是好事呀,不要哭了”
说,是那么说我似乎忘记了,在之前,我一个大男人哭的更加凶。
谁知,我这不说还好,一说,她哭的更加的厉害了。
“这些年你吃了许许多多的苦吧?”
终于,她开口了,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果妈没记错,你也才只有二十多岁,可是这一头白发和伤痕”
“没事。”
我佯装笑脸,摆了摆手:“都是不小心弄的”
“原来已经成了一个男子汉了。”
她终于笑了,笑着说:“你有的,妈也有,所以知道你的苦,你不说也没用,真是和你父亲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无论遇到了什么,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说着说着,她一下子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忽然问我:“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二十年了,约莫是不知道近些年的一切变故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爷爷走了,我爸也没了这些事情,她已经满身伤痕,我真的不忍心再一次的刺激到她。
可是,我却忘了,这是一个何其聪明的女人!
我不说,她自己就已经猜到了,可是,她没有悲哭,甚至都没有表现的过于悲伤,只是轻声一叹:“二十年来梦一场,你终究还是先行一步,不过也没事,我们迟早还要遇见的,当初我就知道,葛家终究难逃一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葛家的人突破速度太快,注定不会被这个世界容纳。”
说完,她再不提我父亲的事情,目光落到我肩膀上的墩儿身上,有些疑惑的问我:“这是”
“您的孙子。”
我将墩儿抱下,递到了她面前,这小子到现在还在沉睡,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苦笑道:“只不过,他比较特别,绝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墩儿抱走,看了墩儿一眼,摇了摇头苦笑了出来:“也对,一转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也已经到了年纪了。”
说着,她逗弄着墩儿,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慈爱,后来,她看着棺材:“棺材里的人?”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我心里最苦楚的地方。
“唉,真是造孽啊,早已经知道你的一生会很悲苦,没想到”
她好像是猜到了,顿时轻轻叹息了一声,一手抱着墩儿,一手拉起了我的手,轻声道:“和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吧,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