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倚楼,这歌声虽然及不上北宋师师,在这边陲小城却是极其惊艳的,吴音软语中,仿佛注入一波春韵,那是他们看也看不到的一等fēng_liú富贵之地。
秦了了在等人,她不打算就此离开,她知道她出现在这个事件里,是主上的安排,渺渺红尘,她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她也想成为什么都不知晓,待字闺中等待相夫教子的好女孩儿,可是已经不能,那她总是想要了却自己的一点私心。
她想要像所有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般,就像所有故事里一般的模样,静女其姝,俟于城隅。
从黄昏到日楼,从月升到天重新亮起来。
那人还没有来。
可是她不着急,时间很长,她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
这一年的冬日,有兄弟久别重逢,有死囚死里逃生,有野心勃勃的皇子掷下了困死白字的最后一枚黑子,有千里之外的北靖的君主摩挲刚磨开了锋的枪头。
春天的第一份绿意还在枯枝中酝酿,百里加急的军报还在官道上,一场好戏正等着鸣锣开场。
☆、第五支伞骨·转(上)
“你怎么还没有走?”少女转过身,却是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黑斗篷的老翁,面有愠怒,瞅了瞅周围,压低了声音,“莫非你舍不得这中原的烟雨细柳,繁盛荣华,不要忘记,不管多么像,你不是大晁人。”
少女抿了抿了嘴,不语,目光仍然停留在长街尽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要紧的事,都给我赶紧走,今天晚上就走。”
秦了了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湿冷的风一般,绵柔之中包裹着碎刀子,她说,“我是胡女,可是干爹却是地地道道这里的人,难道一点都不留恋,真是绝情呢?”她的语气款款,却比任何人都无情,“还是说,只要有一份富贵,什么都是一样的。”
“丫头你胆子越发大了,真以为自己是主上的侧妃了吗?”赵世桓冷笑,秦了了的目光却始终难以收回,他奇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所至,没有什么好景良辰,一个妇人正抱着一团娃娃,坐在泥人摊前。
她想她是羡慕那一个妇人的,都是这样大好的年华,时间可以把一个女孩儿雕琢成贤妻良母,也可以如她这般变成蛇蝎,她想她这辈子是没有这样的福分罢了。
“我会走的,干爹”秦了了凄然一笑,“可终究要让我了一了前尘。”
“随便你!兵器那边昨晚似乎出了点事,我去探探,你可别乱来!”
赵世桓冷哼,抛下一句离去。
原本断了的歌声又重新响起,“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余……”可是她藏了十多年的相思,那人又会不会知道呢?又知道多少呢?
赵世桓赶到那片枯井的时候,枯井里已经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竟然守不住这样一车兵器!”
“回大人,我们昨儿个弟兄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死,甚至连守夜的弟兄都……都……”
“废物!”赵世桓恨道,“还不把消息传给林大人,下令封城!”
申屠衍找到这座酒楼的时候,秦了了的琴弦恰好破了音,铮然而断。
“姑娘倒是好兴致,拐了盘缠,倒是到这里买起唱来了?”他说着,坐在他面前,倒像是真的要听她唱曲一般。
“那申屠大哥听我唱一曲,好不好?”秦了了微笑着,欢喜极了的模样。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很有意思?”申屠衍忽然不再笑了,眼里俱是冰霜。
秦了了微微垂下眼帘,郑重的放下琵琶,却瞬间转换了颜色,哪里还是弱柳如风的模样,“我是真心想要弹琴给你听的,你既然不领情,就算了。我从来没有装,这本来应该是我的模样,可惜我却没能成为这番好儿女的模样。”
“你倒是认得干脆,可惜钟檐还把你当做好妹子……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这般招摇,又是要引谁过来!”现在局势混乱,申屠衍也不能肯定她是哪一方的人。
“大哥,如果我说我是在等你,你会不会信……”
“不信。”
“连我自己都不信呢,”秦了了苦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申屠衍想了想,“大概是从发现赵世桓还活着的时候。”
秦了了怔了怔,回过神来,点头,“我想也是,我明明做得那样好……”她失神了许久,等到他转身的时候,忽然说,“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它就能够平平安安运到京城吗?我想,昨天晚上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应该下令封城了。”
“不能也要试试。”申屠衍慢慢走出楼去。
秦了了默默的看着他离去,天空忽然飘下了细小的粒子来,竟是落雪了,她想这个冬天可真是冷啊,幸好此时还有锦衣裹体,尚得一息温存。
不必苦苦挨着。
此时钟檐正听穆大有讲完申屠衍这些年的事,穆大有是从申屠衍参军后一年就跟着他的,所以申屠衍的事情,巨细无遗的都知道一点,从第一次军功,第一次败仗,第一次晋升,在到军队是如何在金渡川败北,又是如何蒙了冤案的,十年苦旅,桩桩件件,他都说给他听了。
钟檐一直以为他是回了漠北,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死守在这里。他从来没有听过一个将领叫做申屠衍,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
当年一齐从繁华都城走出来的少年,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一个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