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想起则堂昔日有一句春题,虽不是十分应景,然放到此处,却是要恰当些。”将斗蓬取下来交给侍候的直舍,他同陈宜中一样摆腿上了坐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吟道:“春光只在花梢里,更倩君诗为一催。”
陈宜中一听之下不禁愕然,原以为他只是接个话头,没想到这位居然真能点出题来,叹了口气说道:“好一个‘更倩君诗为一催’,则堂大才。”
倒是家铉翁连连摆手逊谢:“拙作而已,不值一提。”
当然,两个丞相加上一个副相,不可能是为了品鉴什么诗词文章而聚到一起的,闲话叙过之后,政事堂也就到了办公的时间,那些围在外头的属吏们一下子都走向了各自的位子,中堂上就留下了他们三人,和几个侍候茶水的直舍。
“不瞒二位,躺了这么久,再不出来走动走动,只怕连骨头都要酥了。”作为首相,陈宜中自然要先开口:“某也知道,这些日子的国事有多艰难,在此还要多赖诸位分担,如今咱们都在这里了,日后就当同舟共济,齐赴时艰吧。”
说罢,他就在坐榻上拱拱手,两人哪敢受他的礼,都是执手回应,不管他人如何,留梦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明白,大宋实际上的第一人,借此宣布了自己的回归,而自己,又将回到千年老二的位置上来,不过此时他的心里倒没有那么排斥了。
“陈相重归,国之幸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则堂,近日收到的消息,不如你来说说吧。”留梦炎目视坐在下首的家铉翁。
“两位相公。”家铉翁倒是不疑有他,做为三人组中的最末一位,这原本也是他的活儿。
“先说今日一早收到的,於潜县传来消息,天目山鹰嘴崖上的烽燧被点燃了,烟分四柱,快马今晨便入了城,消息刚刚传到枢府,谢同知不敢怠慢,亲自送到禁中,这会子,只怕圣人也与闻了。”
留梦炎心里一惊,然而他看了看对面,陈宜中毫不动容,心知对方已经知晓了。
“是四川?”
“正是,加上广西一路、两淮的两路、海上的一路,这就已经有五路了。”家铉翁点点头,面上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表情。
二人当然明白,除开这明面上的五路兵马,还有至今没有动静的荆湖一线,光是目前的攻势已经是难以应付了,如果那里再发动起来,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形势连年初都不如,哪里还凑得出十多万人去?
“两淮目前尚在僵持,淮西元人自从占了安丰军等处之后,兵锋便顿于庐州城下,到如今已近半月,依然未能破城。”
“李叔章素有才干、调度得当,这是自然的事。”陈宜中接口赞了一句,二人都知道这个位子就是他推举的,如今证实了他的眼光,当然有些得意。
“据得报,元人围城兵马甚多,不下十余万,我们的人目前都聚于安庆府境内,只有五万左右,且互不统属,怕是要请二位相公拿个主意。”
这件事陈宜中还是刚刚听闻,家铉翁便向他细细解释了一番,这只兵马主要以张世杰的人马为主,占到了大多数,靠着安庆一府的支撑,目前驻于桐城一带,隔着大别山余脉与鞑子对峙,因为地势险要,双方还没有发生激烈的交锋,不过小规模的试探,几乎天天都有。
除了他的兵马,从大别山各隘口撤出来的淮西旧部大约有一万多人,此外还有隔壁无为军刘师勇的数千人,以及镇巢军洪福麾下的雄江水军,有了他们的存在多少也能牵制元人向周边发展,淮西的局势便形成了这么个暂时的僵持。
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庐州城的陷落只是个时间问题,想到这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目前的局面是明摆着的,要说实力,沿江制置副使、知安庆府张世杰最强,就是品级来说也是他最高,原本是出任整只军马统帅的最佳人选,可问题在于......他是个武将!
年初为什么要将十多万军马交于贾似道之手?就是因为只有他才能节制那些武人,当然最后的结果并不理想,但是这个原则并不能打破,那么问题来了,谁去?
“若是李叔章未被围,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留梦炎出人意料地叹了口气。
“李祥甫呢,不是已经命他督军江淮了么?”陈宜中和他一样的想法,但是实情已然如此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淮东亦是一样。”家铉翁苦笑着说道:“楚州被围已近二十天,元人的水师又出没于沿海,李参政分身不暇,目前已经将行辕前至扬州,正在聚拢兵马,不久只怕就会有大动作。”
一个是名义上的辖地,一个是起家的根本,李庭芝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然而谁都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无论元人从何处突破,最终还是要汇于建康城下,那里才是江南屏障。
“叶少保率海司船队北上了,如今应该到了楚州海面,与元人交手与否,却不得而知。”
陈宜中同留梦炎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这只老狐狸居然会选择主动出击,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不过对方这份军报,与其说是请示不如说是通知一声,现在反对又有什么用,如果真能阻敌于海面,倒是能让临安府有个退路存在,并不是毫